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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 第六章 海洋蓝

1、

大年初三之后,邢海洋每天就跟上班一样,上午十点钟,准时准点出现在米苏家门口,“叮咚”、“叮咚”地按门铃。米苏妈妈最欢迎这个男人的出现。她已经认定这个外表和内心都很优秀的男人,一定在跟自己家女儿谈恋爱。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军医这个江南女子,一生平安本分,惟一的希望就是丈夫和女儿都平平安安的。女儿长得人见人爱,却是多灾多难之身,年幼时就曾被人抱走过,苏军医差一点永远失去这个女儿。

自从那年从外地把女儿找回来,母亲就给女儿带上了祖传的银镯子,就是那只“兽纹与花”。算命的说它能保佑女儿一生平安,不再出什么乱子。米苏妈还不知道,女儿已把那只要命的镯子丢在一个男人床上。米苏还不知道,那是她的命根子。米苏天真地以为,那仅仅是一件漂亮的首饰。米苏更不知道,那只镯子早被刚子给卖掉了。过年前他缺钱花,就托李大图把镯子买给了“强哥”。“强哥”蒙骗他,说那不是一只老镯子,只给了他很少的钱。刚子用那钱买了一张飞机票,转眼就花完了。他是手里存不住钱的人,弄一点,花一点。过了今天没明天。他自称之为“潇洒”。

母亲还蒙在鼓里,以为女儿在跟海洋谈恋爱。一天,她又跟女儿谈起海洋。她说:“女儿啊,我看海洋这孩子不错,而且他也是医生,你俩还有共同语言。”

“妈,谁说大夫就非得再找个大夫啊?”

“我说的。你看我跟你爸,两个医生,日子过得多美啊!一辈子和和和气气,脸都没红过一回。妈是过来人,依妈的经验看,两人是同行好,互相理解,再说两人都懂医,回家也有话说。”

“回家干嘛非说医院那点事呀!无聊。还有你说两口子都是医生,有共同语言对吧?那若雪他爸他妈是怎么回事儿呢?一天到晚吵来吵去,不要说他家那三个儿女了,连我这个外人头都大了。”

“这孩子,专门跟我抬杠。”

“不是抬杠,是讲理嘛!”

如果米苏听从母亲的劝导,当真跟邢海洋谈恋爱,那她的命运将是另一番景象。在生命拐弯的时候,有人不自觉地就拐向幸福的一边,而有的人则神不知鬼不觉被推进深渊。

米苏命属悲情女子,只是当时她还不自知。她大踏步地往前走,以为前面有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她。她把铁轨一节节地接上,把从小玩到大的小火车放在上面。母亲还在唠叨,米苏按动电钮,小火车飞驰起来。一圈,两圈,三圈……米苏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火车看,好象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哎呀,这么大了还玩小火车,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跟不跟海洋好?”

米苏还是不说话,直到电话铃响,事情似乎有了着落,米苏这才长舒一口气。

电话是邢海洋打来的,约米苏晚上一起看电影。“电影票我都买好了,你一定要来啊!”他在电话里显得笃定,音色听上去亲切自然,只有家境优越、受过良好教育的男人,才能在电话里这么从容淡定地说话。

米苏看到坐在对面沙发椅上的母亲,一个劲儿地冲她使眼色,米苏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好吧,我来。”

“那我在哪儿等你?”

“随便。”

“别随便啊。这样吧,我开车来接你吧,我问我爸的朋友借一辆车,你吃过晚饭哪儿也别去,在家等我。”

“哦。”

米苏神情恍惚地坐在床沿上,心里乱糟糟的。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把她跟医院临时工刚子的事说给母亲听,和盘托出,让母亲帮她拿拿主意。母亲不同意那是自然的事,问题是早晚是要跟她说的,晚说不如早说。大吵一架是难免的,特别是父亲,他对女儿的期望一直很高,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不要说跟一个临时工,就是跟一个研究生,父亲都觉得女儿委屈了。

米苏是爸爸的公主。永远的公主。

晚上,米苏像个木偶似的坐在客厅里,等着有人来接,接她去看电影。母亲问她为什么不高兴。米苏说我没有不高兴。淡淡的,冷若冰霜的样子。

她坐在一张米色沙发上,整个人又穿了一身白,像极了丧服。母亲在旁又说,第一次跟男朋友约会,为什么不换一身鲜亮一点儿的衣裳。米苏忙说,妈,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邢海洋就是我的大学同学。母亲忙改口说,“同学”、“同学”,是的,是同学。心里偷着乐。

当妈的有当妈的想法。女儿的心思她自是不知道的。米苏是一个外表柔弱、骨子里渴望冒险的女子,她从小到大平淡无奇,爸妈宠爱,老师喜欢,因为人长得漂亮,周围同学、同事一般也都喜欢跟她打交道、做朋友,一帆风顺的生活也太没劲了。

她坐在那里想了又想。

她想,如果今天她就范了,乖乖听从母亲的安排,跟着她的老同学去看场电影,然后做他的女朋友……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无风无浪,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发生惊心动魄的爱情。当然,这样做很安全,是一般女孩子向往的生活。米苏却有点鄙视。过于平庸安逸的生活,应该属于上了点岁数的男女。而自己还那么年轻,一点风雨都没经历过,这就从此安定下来,她还不甘心。“这一辈子不是白活了吗?”

刚子对她来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段冒险经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个伤疤。一段耻辱。一个心结。一道过不去的坎。

人这一生必有一劫。刚子就是米苏此生的“劫”。

汽车的“嘀嘀”喇叭声响彻底夜空。母亲欢天喜地地跑到窗边,像个小姑娘似地朝楼下张望,然后大声对女儿喊:“来啦!来啦!他来啦!”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从报纸堆里抬起头来迷惑不解地问:“什么来啦?”

“狼来了。”女儿打趣地回应父亲一句,然后背上小包出去。父亲在身后追问了一句,哎,你上哪儿,她没听见,房门当地一声带上了。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

即使在夜色中也可看到那辆黑色轿车被擦拭得很干净,上面连一颗灰尘都没有。看得出来,他是做了精心准备才来找她的。邢海洋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不打无准备之仗。只要做好了准备,这一仗就可以打得赢、打得漂亮。当身穿白色羊绒外套的米苏一步步从单元门里走出来,坐在车里的邢海洋几乎惊呆了,他眼前仿佛一个仙女飘过,照亮整个空间。

“米苏,刚才我一直盯着你看。”他一边开车一边说。

“为什么?”

“因为你像仙女。”

“仙女有什么好?仙女很难养活。再说我也不是仙女,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是不是仙女这不重要,是不是仙女我都喜欢你。米苏,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从没对什么人动过心,对你我这是第一次。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爱情,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心神不宁、牵肠挂肚,你让我知道了惦记一个人、早晨一睁开眼就想见到她的滋味。我想我这辈子,没有你我是过不下去了。”

“别说得那么绝对。”米苏说,“其实……我对你还没动心。”

“那没关系啊。只要你接受我,让我来慢慢改变你。我相信我有这种能力。”

电影院到了。车子刚一在停车场停好,米苏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电影院台阶上等人,他身穿颜色鲜亮的宝蓝色滑雪服,头发刚理过,理成精干锐利的小平头,脸部轮廓显得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左右顾盼,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怎么啦?看见熟人啦?”

“噢,没有。”

“走,电影马上就开始了。我买了排好座,在正中间。”

“是嘛。”

米苏心不在焉地应着,下了车,跟着邢海洋往台阶那边走。这时候,就像电影里的画面一般,一个衣着华丽的摩登女子雀跃着走近“小平头”,两人当众脸挨脸亲吻,十足外国人的派头。

现在,米苏已走得越来越靠近他俩,米苏看得清清楚楚,那男的是刚子,女的年纪稍长,长得很漂亮……

电影票的位子的确很好,在电影院的正中央,米苏却什么也没看清。整部电影的放映过程中,她一直心乱如麻,想东想西,静不下心来。黑暗中男女主人公嗡嗡说话之声,句句入耳,每一句都像是刚子在说话。

——我搬新家了。

——想我了吗?

——没有。

——你骗人!

——你在哪儿呢?

——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里……

那是舞会那天她接到刚子的一通电话。从那之后,他俩就再无联系。今天,米苏算是看到了谜底,原来,他另有女人……黑暗中,海洋的一只手伸过来,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她没有拒绝。

2、

跟海洋谈恋爱,米苏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自信。她不是处女,而她前面一段感情又是那么不清不楚的,让她心里别扭。而邢海洋却感觉不出来什么,他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光顾高兴了。

海洋最近烫了一个微卷的半长头发,头发的发角轻微探进脖子,有点像港片里看到的青年,挺洋气的。去的地方也都是高雅场所,看画展,吃西餐,上图书馆借书,去游泳馆游泳。米苏的心好象瓶子里的水,再也掀不起一点波浪,她感觉自己好像就是在一点点地熬时间,时间熬够了,就跟这个人结婚,然后再按部就班生一孩子,这一辈子也就交待了。

海洋说,他父亲正给他联系出国的事。如果顺利的话,两个人可以一起到国外去进修。又征求米苏的意见,说是英国好还是美国好。米苏心不在焉地说,都可以。海洋说,你听上去好像不太积极啊。米苏说,我晚上要值班,这会儿要歇一下。

海洋说,那我就告辞了。明天再来看你。

米苏晚上值夜班,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到很没盼头。还是那间四面镶满玻璃的大值班室,还是这张桌子,这把椅子,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有没有一个叫刚子的人天天晚上来找她,一坐就不走,他们谈天说地,直到深夜1点。有一回,他藏在存放器械的褐色帘子后面,她看到帘子动了一下,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就从帘子后面跳出来,哈哈大笑。

他是那么生动,活泼。

可惜啊,他只是个临时工。

米苏曾跟写剧本的杨若雪谈起过此事。电视剧刚刚兴起,若雪有幸加入其中,成为一名电视剧编剧。她年纪轻轻,就比一般人积累了更多的人生经验,所以有什么事情,米苏喜欢跟若雪商量。

若雪一听“临时工”三个字,就显得很紧张起来,劝说米苏斩断这段情缘。她大劝特劝,劝米苏回到正常轨道上来,过正常人的生活。经她这样一说,连米苏也变得紧张起来,因为若雪提到“正常人”这个词,难道跟一个临时工谈恋爱,自己就连“正常”都算不上了吗?

她用手中的圆珠笔在纸上画着一些奇特的图案,有时是一棵树,有时是一座山,迷乱,抽象,就像她的心中的所思所想,既拥挤,又空茫。对刚子那个人,也是既远又近,电话机就在手边,几个按键按下去,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喂,那天我在电影院看见你了。

——噢,那又怎么样?

——你不是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

——你跟一个穿得很阔的有钱太太在一起。

——她不是我太太。

——我知道不是。但你们很亲热。你不想解释什么?

——不想解释。

——为什么?

——没必要。我跟她之间没什么。

……

这通电话该不该打,米苏犹豫了一晚上。电话的内容在米苏心里上演了无数遍,每一遍都像是真的,那么清晰、流畅,一句一句全都对得上……米苏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犹豫不决,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就在她下定决心拿起电话机的时候,值班室里进来一个人。他头上顶上一片片的雪花,面色苍白,哼哼叽叽。

那人是刚子的同屋——李大图。

“外面下雪了吗?”急诊室值班大夫米苏问。

“是啊是啊,”来者摘下帽子,说道:“米大夫,您这总呆在屋里的主儿,外面就是下刀子了,也与您无关吧?”

“哪儿那么多话,贫!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来者捂住肚子说:“昨天喝酒,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回家就拉,实在受不了,已经好几次了。”

米苏就给他看病。详细询问了晚上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饭馆的卫生情况怎样,是几个人一起吃的,喝的什么酒。在询问过程中,她一直想顺便打听一下刚子的近况,“刚子”这个名字就挂在嘴边上,可她就是张不开嘴。李大图好像有意跟她玩捉迷藏,就是只字不提刚子,他嘴里滚滚而出的,是另外几个哥们儿的名字,而那几个人米苏根本不认识。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是海洋打来的电话。

“喂,我是值班医生米苏。海洋?原来是你呀!我这儿有个病人,我正给他看病呢。我待会儿给你打过去吧。”

海洋说:“不用了,我已经上床了,忽然有点想你,就打过来了。没事儿,只想听听你的声音。晚安,再见!”

米苏手里拿着听筒,怔怔的,一时回不过神儿来。李大图说,米大夫,快给我开点药吧,我肚子疼死了。米苏说你再忍一忍,我这就给你开药。她在处方上沙沙写着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眼前的处方在旋转,变幻着方向。米苏凭直觉用力写着药名,在医师签名处,她把字写得飞起来。

“谢谢!谢大夫!”

李大图看完病,走了。

电话可疑地静着。没有人再谈起刚子,连他的同屋都不再提这个名字。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是否知道内情,知道刚子早已移情别恋,但刚子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的同屋,千万不要把这事透露出去,特别是不要对那个敏感的女医生讲,“否则她会跟我拼命”。他一定这样说。

米苏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做事完全不像原来的自己。她一面跟海洋约会,谈天说地,另一面又在发疯似地寻找刚子的踪迹。有一阵子,刚子陪着史湘云游山玩水,根本不在北京,而米苏却认为他在有意躲着自己。有几好几次,米苏忍不住到电工班去找他,不是吃闭门羹就是遇见一屋子打牌的男人,乌烟瘴气,污言秽语。米苏无法忍受,回来以后偷偷哭了好几回。这些都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当然也对邢海洋保密。

邢海洋兴致勃勃地谈着他的恋爱。他不知道对方只是一个躯壳,心思根本没有他身上,肉体也不让他靠近半步。他以为米苏的保守是因为纯洁,他尊重这样纯洁,他握着她的小手对她说:“好吧!我们等到结婚再在一起吧,我知道你是纯洁的。”

他俩例行公事似地活动在这座城市的“上层”。某些高雅场合,邢海洋带着装束典雅、美丽大方的米苏出席,所有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看着这金童玉女一对儿,谁会想到一些不幸的字眼儿,米苏表面上微笑如花,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些事情。想着那肮脏的电工班床铺上曾经发生过的事。这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是她个人的秘密。

一天下午,海员俱乐部有个酒会,邢海洋是代替他爸爸去的,当然,要带着他漂亮的女朋友米苏。米苏不想去。头天值了夜班,今天倒休正想补个觉,海洋却来电话要带她出去玩。

米苏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梳妆打扮。她对着卧室里椭圆形镜子梳头,把长长的头发用海蓝色发套扎起来,扎成一束马尾。又拿出海洋送给她的外国口红来,在嘴唇上涂了一点颜色。国外的口红像蜜一样,抹在嘴巴上亮亮的,真好看。抹完口红米苏感到有点口渴,就从楼梯上走下去,想到厨房里去倒杯水喝。

米苏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厨房墙角处水槽下面蹲着一个人,那人身穿工作服,背对着她,正低头用扳手修着水管。等米苏靠近他,那人突然袭击,站起来冲她大笑。

“哈哈!是我!”

“刚子?你怎么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

“谁让你来的?你赶快走!”

“听说你爸要当院长了,我特意过来看看。你们家这新房子还错呀!”

“刚子,你胆子也太大了,被人看见怎么办?”

“啊,跟你开个玩笑,你别急。是你家保姆打电话让我来的,说是新房子下水管漏水,让我过来调试一下。”

没等米苏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已经围抱过来。米苏用力推他,感觉他的工作服不够清洁,但越是用力推他,他就抱得越紧。那种紧紧的拥抱其实是米苏渴望的,令人窒息的拥抱,真让人发疯。

他们小声说着话。米苏心里清楚,她的父母都不在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俩在厨房不会被人撞见。但这是自己的家,米苏心里充满罪恶感。这个男人不是自己要嫁的男人,自己在“名义上”已有另有男朋友了。那个男人待会儿就会开车过来接她,带她到高雅的场合去玩。她应该跟他呆在一块,而不是跟眼前这个身上有污渍的男人在一起。

“米苏,我想死你了!一直找机会想到你家来,我知道你搬了新家。可你父母一直都在,据我观察,他俩很少同时出门,见不到你,我都快急死了!”

米苏说:“我也在到处找你,每次去电工班,你都不在。”

“你找我干嘛?”

“我想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咱俩分手吧。”

刚子说:“好吧,分手。但不是在今天,哪天你去我那儿,咱俩好好聊聊,毕竟夫妻一场。”

后面这句话说得有些刺耳,“夫妻一场”是在强调他俩的关系,并且她现在还在他怀里,被他抱着,他肮脏的衣服弄脏了她的白裙子,他好像故意这样做。米苏想,自己呆会儿还要出门呢,衣服脏了可怎么出门呀。

邢海洋是品学兼优的新男友,对女孩子的外表要求很高。米苏每次跟他出去,都犹如去开展览会,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去“被展览”的。那些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是邢海洋父母的朋友,每当在聚会上遇见她们,海洋都礼貌周全地把女朋友介绍给她们。

她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米苏身上刮来刮去,嫉妒她的年纪,又有花一样的容貌,总想在她身上挑出点错来,不是头发梳得不好,就是裙子穿得有问题,再不是就是皮鞋的颜色跟上衣是否搭调。所以米苏每次出门,都会小心穿衣,全身上下搭配得尽善尽美,不出一点披漏。

“你别抱着我了,待会儿让我家保姆看见不好。再说我也得去换衣服了,你看,你弄脏了我的裙子。”刚子没再坚持,扳过米苏的脸来亲了亲,就放开她。米苏虽然推开了刚子,却自知这一下午,日子不好过喽。

刚子走后,她赶紧去换裙子,换了一条浅红色裙子,没有一丝皱褶、没有一点瑕疵,上身是半袖黑薄羊绒衫,外罩米白色小风衣。这一套行头本来是准备下一次约会穿的,提前穿到身上都是因为今天的衣服全都被刚子弄脏了。

整个下午,米苏满脑子都是刚子,神情恍惚。

海洋并没有发现米苏有什么异常,反而夸她漂亮。在车上夸,到了地方还是夸。这是一个自助式的冷餐酒会,食物酒水自取,穿梭来往的尽是一些高雅人士,还有不少外国人。

米苏对着金属铁盘里的食物没有一点食欲,她的情绪被刚才刚子的突然袭击给搅乱了。她心里一直想着他的拥抱,想着被他弄乱了的衣裙,想着他的粗鲁和莽撞,想着他骨骼粗大的手指,想着他身上混合着机油的男人味道……

“啊呀,米苏,你怎么不吃东西?”

西装笔挺的邢海洋惊讶地望着“未婚妻”,发现她脸上有一种“走神”的表情。茶饭不思。神情游走。“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不断地往她的托盘里夹东西,劝她尝尝这个,又尝尝那个。米苏的脸看上去是那样美,大而幽深的眼睛,小巧玲珑的瓜子脸。她眼睛仿佛会说话。邢海洋爱死了那双眼睛,真想为她上天,为她入地,为她去奋斗,为她去赚钱,反正,只要是为了米苏,干什么他都愿意。

“米苏,咱们结婚吧!”

邢海洋趁着人多,鼓足勇气说出结婚的事。米苏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错话。就在这时,邢海洋的两个中学同学走过来跟他打招呼,海洋兴高采烈地把米苏介绍给他俩:“这是我女朋友米苏,我们快结婚了!”

“噢,她就是米院长的女儿啊!幸会!幸会!”

米苏心想,我爸还没正式任命呢,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他们都是一些看重社地位的人,老的小老全都看中什么官啊,职啊,房啊,地啊。都是一帮俗人。

米院长的正式命令还没下来,又有一个重大消息传来,弄得医院里到处人心慌慌,说是部队精简整编,这家部队医院有可能改制归地方管,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得脱军装集体转业。如果是这样的话,米院长的正式命令还得无限期地拖下去。米苏家最近气氛压抑,因为精简整编牵扯到全家人何去何从,父亲的官职是升是降,全都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