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找过去,血腥味越来越浓,我双腿不受控制的打颤。林外的喧闹声早已经听不到了,越往深处走,树木越密,基本上没有光线,我摸索着向前走着,每往前走一步,心里的绝望便越来越大,仿佛有一个黑洞将要把我吸进去一般。
我承认,我很害怕。害怕走过去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上官洺!”
想到此,我不受控制的喊出来,更加用力的拨开阻挡步伐的灌木。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震慑着我的耳膜。这不是上官洺的声音,以他的性格哪怕他死,都不会发出一声闷哼。
就是那个方向,我有些欣喜的跑过去。疲惫的身躯像是重新又有了力量一般。
在一大片空地的中央,月光像是沾上了鲜血,遍地都是红色,蔓延妖冶,让我想起地府忘川对岸大片大片的火焰一般的色彩,美丽惑人。
上官洺身上的袍子已被染成了红色,脸色苍白不堪,原本娇嫩的唇色也变得黯淡无光,他还在与四五个人纠缠,因为疲惫,身形已有不稳。
但还好,并未受伤。
我强压着自己冲过去的欲望,不动声色的伏在不远的灌木里。就凭刚才他们的身后来看,杀了我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如果就这样跑出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让上官洺分心。当然我对他没那么重要,只是我死了,林家不会放过他的,他也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的迁就我,保护我。
我数了数四周的尸体,整整十八具。
他早已疲惫不堪,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忽然他身子一顿,剑影直冲着面门而来,我猛地站起了身,却看到他侧身一转,踢倒身边有一个来袭的刺客,却没躲过剑光,右边的袖子霎时被血色染红。我捂着嘴,尖叫声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将唯一的兵刃给了我,现在除了暗器之外,可谓是赤手空拳,如今手臂受伤,已算是最糟糕的情况。
该不该出去?当我正在由于之时,那几人又突然猛攻了起来,他们的路数单一,看似应属于一派,亦或是训练过的杀手,是什么人一次又一次地追杀上官洺。上官洺好歹是王爷,何人有如此大的胆子?
突然空中飞来几支暗器,那攻来的几人纷纷踉跄的躲避退后,我眯着眼一看,原来那暗器竟是树枝枝桠,看来还是刚刚掰下来的。
我自然而然的朝天上望去,忽见一人身着白袍从天而降。漆黑的夜空中,他一袭白衣翩然而至,垂在耳际的短发像是盛满了星光。
我不知他是谁,只知道他能救我们,能救上官洺,而这些就足够了。
周围的刺客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警惕的看着来人,缓缓的挪动着步子。
他环顾了四周,脸上带着厌恶至极的表情道:“真惨。”
“敢问兄台是?”上官洺直起身子,我猛地一惊,刚才打斗之时人影模糊不清,我才发现上官洺的右脸上从颧骨处又一道深深地划痕,还在不住的往下淌血。
“苏慕然,一介武夫。”
那男子说完,抽出一柄雪亮的宝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青光,阴冷妖异。
“以多欺少的行为是我最为不齿的,可你们二十多人围攻一个,此番我便是替天行道。”
突然一阵疾风起,他步履矫健冲着那五人便去了。他身手不凡,每招每势都有着固定的套路和姿势,一把青锋剑舞的流畅洒脱,在不经意间克敌制胜。我不是懂武之人,但每日看林楚月练剑,总能琢磨出些东西来。
上官洺受伤的手里还抓着银针丝毫不敢松懈,我有些可惜的望着他的脸,虽说对于男子而言容貌不过是身外之物,可他不一样,我不许他的脸有一丝丝的损坏。他答应过,他的脸只能给我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伤了他。
突然一抹寒光晃过我的眼,我猛然一惊,不知什么时候上官洺的身后居然潜伏了一个人,刀锋轻巧而迅速。
我的身子早已经不受理智的支配,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跑的这样快,因为我的轻功一向都不好,楚月说我这辈子可能连飞檐走壁都做不到。可如今我能骄傲的告诉他,我的轻功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胸口疼得厉害,我想张张嘴却发不出声,当剑身没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是有些后悔的。我觉得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混蛋,他又不喜欢我,第一次见我便将我伤了,第二次便遇上了刺客,这一次又害得我快死了。确确实实是个瘟神,早知道就该离远了才好。
这样便不会受伤,也不用这般难过了。
“果然每次和你在一起就要倒霉。”我望着上官洺因紧张而收紧的瞳孔,突然有些高兴,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滴血,温热的血珠“啪”的一声跌落到我的脸上,我伸出手抚摸着他那道伤痕,有些悲哀的说道:“这伤一定要治好。”
脑子早已不清不楚,胸口的疼痛似是要将我撕裂,我就想即可死去,也不要承受如此大的痛苦。
朦胧中,我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强迫自己睁开眼,却发现上官洺挥起手一巴掌扇到我脸上,剧烈的疼痛,让我脑子清晰了些。
这个人果然是没良心,我替他挡了剑,他居然还打我。早知道就不救他了,可若是不救他这次死的估计就是他了,想着他在我面前死去的情形,再想想如今自己受的苦,我还是选择后者,因为这毕竟只是身体上的折磨,而精神上的打击是我承受不起的。
“冰儿,别睡!”
我没睡,我倒是想睡。我真想告诉他,可嗓子就是发不了声,眼皮沉的抬不起来,又平白无故挨了好些巴掌。
突然,我觉得胸口一轻,接着脸上一片温热。我觉得我身上有个洞,正在往里灌着硫酸和盐水。
我再也撑不下去,意识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我知道他们拔了我身上的剑,可他们难道不知道,拔了剑会死人吗?也许上官洺是故意的罢,想早点摆脱我这个拖油瓶。
这是我脑中最后的想法,随即便陷入的深深地睡眠。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还处在刚认识夏恒修的时候。母亲偏爱白色,尤其是透着点点浅黄的色彩,我便穿着这颜色的衣服,在院子中的凉亭里坐着。
正值夏季,林楚月赤着上身,手执长剑,将一套林家剑法舞的气势磅礴,眼花缭乱。
我细细的看着,手脚也不自觉的比划起来。忽然,楚月手臂一旋,剑气割裂气流,疾速贯穿了墙壁,只听得“铿”的一声,墙壁上便被烙上了一个深深地印子。
我佩服的瞪大了眼,听得一阵击掌声。我望向声音的方向,夏恒修一身火红站在碧绿浓郁的柳树下,柳枝的绿影散落在火焰般的袍子上,分外扎眼。
他极喜欢红色,就如同楚月喜欢白色一般,看上去艳丽至极。
那年我十一岁,楚月十五岁,恒修十四岁。那时我们三人几乎密不可分,无论是出行,吃酒还是逛窑子。对你没看错,我自从认识了他们开始便也成了青楼楚馆里的常客,由于我是姑娘家,而且与他二人的关系不容小觑,所以青楼里的姑娘们多愿意与我结识,那是我最风光的时刻。
而如今,楚月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又到宫里任职,与我们自然疏远。我很是怀念那时的日子,若是可以我愿意在那个时候长眠,只求再也不要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