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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 劝君更尽一杯酒(1)

难得我睡得一晚好觉,半夜时分却听见有人敲打我的窗户。最近夜里就不曾安生过,猜想估计又是苏慕然那个混蛋闲着睡不着过来找我磕牙,我蒙住被子,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可那人毅力和耐性都超出我的想象,依然坚持不懈地猛敲,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抱着被子滚了三圈,再也忍受不了一气之下跳下了床,一把拉开了门。门外那人顺着门一下子栽了进来,我一脚踹到那人身上,自己也被带了个跟头。

“夏公子,请问您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这儿敲个屁啊!”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吼道。

夏恒修拍拍身上的土,从容地站起来,很委屈地说道:“冰儿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

“来夏公子,让我抽上你几个耳光可好?”

我坐在床上翘着腿,活像个痞子。夏恒修神采奕奕,毫不畏惧地走了过来。瞅着他那模样就不正常,夏恒修虽然不定时抽风,但绝不会大晚上不睡觉跑我家门口就为了折腾我,他折腾我的法儿有的是。

夏恒修及其看重自己那张不是很漂亮但是还能看的脸,生怕有一点的损坏,一天到晚牛奶敷面保养的很好,早睡早起杜绝黑眼圈,皮肤好的比小姑娘都滑嫩。如果没有大事,他怎么会冒着肤色变暗的危险过来见我。

“说吧,找我什么事?”

夏恒修微微一笑从身后拿出两坛酒,在我面前摇了摇:“上好的醉仙酿,从我家老头子那里偷来的。”

我拍案而起:“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觉把老娘鼓捣起来就是为了喝你家那几口破酒,你当老娘稀罕那些玩意?”

话虽这么说,我的眼却不由自主的贴到那两坛酒上。平素便知道夏丞相喜好饮酒,更喜欢收藏些美酒名酒,如此这两坛子看来便价值不菲。我不是嗜酒之人,但却爱酒如命,这几日在家里连沾口酒都是奢望,面对着两坛珍品自然是不能罢手。

“既然你对我这么好,辛辛苦苦把酒给我带来,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你的美意。”我上前夺下那两个坛子,冲夏恒修摆摆手道:“如此一来你便可安心回去了吧。”

夏恒修笑眯眯地望着我:“冰儿真是好没良心,我带着好酒与你分享,你倒好一直把我往门外赶。”

“谁让你把我吵醒的!”我瞪着眼,打开盖子,一股酒香如清泉一般顿时氤氲在整个屋子里。

“好酒。”

我微微叹道,这么好的酒我一人独饮未免无趣。

“跟我出来。”

我披上一件袍子,走到园内,脚下轻点,一个纵身跃上了房顶。夏恒修不会武功,左瞅右瞅望着我苦笑,我抱着坛子,指了指房角边的木梯子。

望着他笨拙而又迟缓的动作,我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来,夏恒修一脸怨毒地从我怀里抢走一坛。

仰着头大口喝起来,他酒量一向不好,记得以前去天香如意楼的时候,每次喝酒都会醉的一塌糊涂,他喝醉了不仅不困,精神还出奇的好,那时林楚月忙着跟兰若在一起,他便瘫在我身侧兴致勃勃地说话。最后还是要楚月把他背回去,那时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我在他们身后手里提着随便买的小吃,夏恒修稳稳地趴在楚月的背上,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楚月一般骂骂咧咧,但却从未松开过扶持着他的双手,这也算是京城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夏恒修两口酒下肚,脸上便泛起潮红。他单手撑着地,不让身子倒下。

“冰儿,我觉得一切都变了。楚月不再找我来玩了,我的那些朋友都做了官娶妻生子,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夏恒修的声音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染力,能将你拉进到他的生活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放下坛子,勾起一抹苦笑。

夏恒修悠悠道:“爹爹年事已高,身子明显大不如前,进来皇上贵体欠安,姐姐和爹爹好像还有了矛盾。爹爹意在让我进宫为官,你知道我的性子,若要我进宫,还不如让我勒根绳子上吊。”

我略有不解:“明德娘娘怎和丞相有矛盾?”

“夏家家大业大,早年皇上登基是我爹爹一手扶持的,如今看似朝堂平静无波,其实都早有部署。”夏恒修的眼角已然带上一抹沧桑,他静静地说着:“皇上有先疾,身子一直都不好,却始终未立太子。夏家如今已不受朝廷控制,几位皇子也都明争暗斗,姐姐自然希望昭南将来登基即位,极力拥护六皇子。可夏家却并未打算支持昭南,转而扶持平庸无能的大皇子。不过他们这些争斗和计谋恐怕到了皇上那里皆是不入流的小计俩。你可知道这些天守在皇上榻前的是谁么?”

望着他狡黠而无奈的眼神,我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那日皇上对我说的话,皇上对上官洺是呵护备至,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极深,我想说出那个名字,可开口却艰涩至极,好像很久没有再完完整整叫过。

我不在勉强自己,最终开口道:“可是晋王爷?”

夏恒修皱着秀气的眉点了点头:“没错。晋王爷同皇上是亲兄弟,王爷自小生活在宫中,可以说是跟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关系自然要比兄弟还要亲上一些。可这次皇上病重,竟单独招了王爷进宫,甚至不要明德娘娘在旁服侍。”

夏恒修的神色又暗了一分,他的发融入了黑夜,像是丝缎般光滑。

“晋王爷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不谙世事的人,也不爱出门,也不与同僚们走动,在宫里并不任职。所以那日你与他一齐来到我们面前,我很是吃惊。”

我轻笑道:“不光你,我们回去以后,我哥还盘问了我不少。”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他。”

我听了并不惊讶,夏恒修是何等聪明的人,他若是看不出来我都不信。我点了点头,又觉得自己很是白痴,索性就不说话了。

“近两年,王爷不仅在宫中走动的频率增高,还经常四处去大臣府里拜会。”夏恒修眯起眼问道:“你一定知道他与哪家走得近吧?”

我虽然不打探这些朝政之事,但自从訾菡离京之后,这京城中的三股势力慢慢从地底浮上了明面。

“是林家吧。”

我垂下头,思想有些混沌。这些都是皇上安排好的,先是将自己的几个兄弟斩尽杀绝,免除后患,后又征战桑梓国,与桑梓国结下盟约,许了上官洺与孟轻墨的婚事。孟渊与訾菡的故事应该并未在计算之内,但却正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上官洺北有桑梓国十万铁骑支持,在内有林家四万大军。等到皇上归位,这龙椅真是唾手可得。

不过上官洺何时有了这般急功近利之心。

“明德娘娘和赵家联合,论势力夏家是最单薄的,但是夏家门生极多,大部分在朝廷里身担要职,若是想动还是不容易。晋王爷是隐藏的最深,直到他与轻墨公主结婚后,我家老头子才着了急,本来与赵家的亲事都已经定了下来,现在又反了悔,非让我和陈家的女儿成亲。你见过的,就是上次去菩提寺时请我们吃饭的陈姑娘。她原是江南人士,家里主要是经营盐和米粮生意,行军军饷也是朝廷从她家购进。”

我举着酒坛子的手顿了一顿,脑子一愣神,口中溢出的酒顺着领口流了一身。

“你要成亲了?”

夏恒修瞥了我一眼道:“看来是这样。”

“你也终于成亲了。”

我低喃了一句,继续捧着酒坛子喝起来。

“所以我打算离京了。”

我一口酒呛出来,将坛子扔到一边,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先离开京城再说。”

他脸上的潮红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去,唯一留下的便是成年后的刚毅很冷峻,我还记得他十五岁那年闯入兰苑时的天真可爱,一身艳丽的宝蓝色袍子,如玉的面庞,拽上天的口气,现在想想竟有些伤心。

我问道:“你真的要走?”

他点点头:“我早就想离开了,还记得四年前我问你的话么?”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我坐在床上,夏恒修在一旁一反常态的扣住我的手,郑重和严肃的问我:“我且问你,若我要离开京城,从此四海为家,天涯海角,你可愿与我相随?”

那时我虽然笑骂了他,可这句话却深深记在了心里,从未忘却。

他再一次执起我的手,眼神柔和而又充满着我无法满足的期许:“你现在可以给我一个回答了吗?”

我终究无法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直到他放开我的手。

“我今晚是来跟你告别的。”

夏恒修举起坛子,我也拿起来,然后重重的碰了一下。我将坛中酒一饮而尽,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最终忍不住,哽咽出声,我不敢大哭,只是紧紧地憋着,喉咙似是灌了铅,心里有一种情绪奔涌而出。

我觉得我从未如此难受过,哪怕是上官洺和轻墨成亲。那时我只是觉得悲哀和无能为力,而此时却是真切的不舍。

夏恒修将我抱紧怀里,他身上满是酒气,我埋在他的肩膀上,将所有的哽咽都憋在心里。

“你以后要好好的,楚月的事务越来越多,可能顾不上你。你从小就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也不会照顾自己,等到再过一年,若是有好人家,便嫁了吧。”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尖锥一样扎在我心里,我终于抑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夏恒修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好了,不要哭了,我还没死呢。”

我抬起头,眼睛早已经模糊了,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还是不顾一切的说了出来。

“你能不能不走?”

我从未想过夏恒修会有离开我的一天,我早已经习惯了他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整整六年,他几乎从未离开过我,就像是我的影子,我亦成为了他的影子。

夏恒修扶着我的手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又展开了笑颜:“不能。”

我揉揉眼,止了哭,却抽噎不停。

“你什么时候走?”

“就是今晚,马匹拴在你家门口。”

我一听,立即起身,从房顶一跃而下,进了屋,摸索着点燃烛火。夏恒修斜长的影子映入屋内,我扭过头声音嘶哑地说道:“你帮我磨墨。”

“你要干什么?”他走过来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要送你一程,留封信给家里。”

夏恒修听后并未反对,只是静静地研起墨来。

一个时辰后,我和他策马向城外行去。一路上并未与他多说话,脑子里混混沌沌,往昔的回忆交织在一起,拉扯着我的思绪。

夏恒修在我记忆中一直是个能将事情看得很通透的人,他表面上放浪不羁,天真无邪,心里却看得比谁都明白,正因为如此才是最孤独的一个人。

他没有一个真正能明白他了解他的朋友,哪怕是我和楚月,也从不曾走进过他的内心。他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生怕露出一点缝隙,让你趁虚而入。

“已经到城门了,你快回去吧。”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望着在晨曦中透着红光的城门,心中一阵感慨,若是走出了这道门,京城中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我再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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