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三道影子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一个是林楚月，一个是夏恒修，还有一个居然是上官洺。

我欲哭无泪，这不是明摆着找茬么。让我弹琴还不如让我去弹棉花。昭南暗中按住我的手道：“你别说话，交给我来。”

他身子刚离开座位，只听得一声柔柔的话语从对面飘来。我诧异的抬起头，一袭粉蓝纱衣的訾菡静静地站在众人中央，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头乌发散落下来如同上好的锦缎。我屏住了呼吸，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我从未意识到她已经变得如此美丽。

“公主殿下莫要怪罪，姐姐她今日身子不适，无法为大家演奏。恰巧我也略懂些音律，不如由我替代姐姐为大家弹上一曲如何？”

那轻墨公主眉眼流转，踌躇起来。我想她并未想到居然有人肯为我出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我轻轻抚开昭南的手，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轻墨公主如此执着于语冰，语冰心里真是受宠若惊。不敢欺瞒公主，其实我并不会弹琴。”

此言一出，满座突然炸开了锅。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并不惊异。

“既然公主如此看得起语冰，语冰幼时学剑，此时正好可舞上一曲搏在座各位一笑。”

轻墨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那便请吧。”

我笑着摇摇头：“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久闻王爷精通音律，不知可否替语冰吹奏一曲。”

上官洺站起身来，点点头道：“可以。”

轻墨惊讶至极，怨毒的看了我一眼便回了正坐上。我走到正中央，向所有人行了礼：“在场的哪位将军能借语冰宝剑一用？”

忽然铿的一声，一柄剑划破空气冲我飞来，我侧身一跃，右手接剑。这剑我是再熟悉不过的，通体流光四溢，我望向来处，果然见苏慕然一袭白衣正冲我挤眉弄眼。

“那语冰便献丑了。”

话音刚落，訾菡纤细如雪的手便轻划过琴弦，接着悠扬的笛声便充斥在空气里。脚步自然而熟悉的开始移动，手臂舞弄着剑身，我在大厅中旋舞。一曲《红裳》天下惊，这是母亲当年弹得曲子，訾菡自从开始学琴便很崇拜母亲，这曲《红裳》我听了不下十遍。

我脑海里浮现着苏慕然舞剑的招式和步法，手脚似是自己动了起来，习武多年的身子已经不再柔软，但力道舞步拿捏的却很准，舞姬们跳舞我看上一边便能完整的跳下来。

我望着站在高台上的上官洺，他亦望着我，眼神迷离。两年未见，他不似当年谪仙一般的模样，轻飘飘地就像是要飞起来。如今的他已变得妖冶至极，一袭红袍像是浸满火焰的红莲，我勾起嘴角，又是侧身一跃，红色的袍子飞扬而起，我才想起我今日穿的竟也是红袍子，难怪轻墨公主要生气。

思绪不由得又回到四年前我与他初识的时候，那时我和他走在大街上，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向我们投来炽热的目光，我给他买了个面纱，他居然很听话天天带着。那时夏恒修喜爱红色，天天一身红衣服招摇过市，那样子就是老子天下第一，千秋万代东方不败。我很是看不过眼，便拉上上官洺和林楚月，每个人都做了一身一模一样的红衣裳，一起出门甚是惹眼。

那时我们便一齐拥入天香如意楼，叫上最漂亮的姑娘，弹琴饮酒，有时夏恒修兴致来了便会赋诗一首，虽然他的诗我从来都是不明所以，但是喝着酒又有美人在侧，其乐可及也。

晃过神，发现自己仍然身在这大厅之中，舞步依旧未停，恍然间四年已过，我不知该悲该喜。

我舞动红绫直击桌面，那酒盏应势而起，我轻轻一击，那酒盏便向正座上飞去。此时《红裳》已到了尾声，清丽的琴音流泻出来，如同潺潺的溪水，渐行渐远。

我收起宝剑，足下生莲，一跃到上官洺身前，刚好接住那杯子。

上官洺放下了笛子，定定的望着我，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语冰祝王爷和公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我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上官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一直都有个习惯，就是喜欢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人。

我将宝剑掷还给苏慕然，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我当时还不知道过了今晚，林家两位小姐将在京城名声大噪。

我出了门，透了几口气，眼角掉下几滴泪来，我忙用袖子拭去，却没想到眼泪越掉越多，收也收不住。

我索性坐在栏杆上，望着灯火通明的晋王府，任眼泪肆意流淌。忽然感到额头一阵冰凉，抬手一摸居然是雪花。

等晃过神来，面前已是纷飞的大雪。我记得刚来这里的那个上元节，那时我只知道跟在林楚月屁股后面，东瞧瞧西看看，他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却从未催促过我，若是到了回府的时辰，他便会拉起我的手直接拖着回去，任是我如何哭闹都不会理会。

“林小姐怎会在这里？”

这声音我极其熟悉，我忙用袖子拭泪，却发现脸上的泪痕居然都冻成了冰。

“哟哟，怎么变得这么难看，我以为两年不见你定成了位大美人了。”

我切了一声，用手擦了擦脸，继续呆呆地望着渐渐被白雪覆盖的庭院。

“你怎么不进去？”

我望着赵煜微红的脸颊，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却不显得臃肿，散发出一种华贵之美。

赵煜闻言，轻轻地蹲下来：“若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不信？”

听到这句话，我的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那一天。

那日上官洺依旧是十六岁的稚*样，在三九寒天里穿着一身轻飘飘的浅蓝衣裳。

“今日在府中很是无趣，便想着出来走走说不定能遇上小姐，没想到居然真碰上了。”

他摇着折扇，眉毛桀骜不驯挑的老高，墨色的发披在肩头，却遮掩不住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和风流。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我喉咙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赵煜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魅惑，我不敢看他，也不敢发声，生怕漏了讯息。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了起来，直接箍入了怀中。

我吓得抬头正好对上林楚月警惕的眼神，我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倚在他怀里。

“我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里。”林楚月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道，接着又微笑着望向赵煜：“赵将军，我先带家妹离开了。”

赵煜笑着点点头，我扒着林楚月往回走，忽然一声轻叹传入耳迹：“刚才那段剑舞非常漂亮。”

心中突然悸动，我恍然回首，只见一条空荡荡的回廊，唯有漫天的飞雪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