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怕”也有说怕的时候,嘿嘿!我撇他一眼。
“你的法力无边,你还怕他们?”“死鬼”也激他一句。
“我怕他们?哼!”“鬼见怕”瞪着“死鬼”和我,不屑一顾。
“那你就是想你小姨苦艾了吧?”黑牡丹气他。
我立刻用妒眼看着他,心骂你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吃货。
他不看我们,却低下头闷声反驳:“我想她什么?人家还在老家为丈夫守孝呢!”
大家就都噤声了,知道“鬼见怕”生气了。
浮云大师却抬起头来,她那双渴望的眼睛里,还闪着泪花,还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的手上。
我知道,这个时候她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他们觉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只有我能说动“鬼见怕”。
我也知道,“鬼见怕”不完全是怕这些困难。可是,我又如何去开口呢?整个腊月他都在路上奔波,还让他死了一个徒弟小司命。好不容易才回家,大年三十刚过,他曾经说过他也是人,他也要过年,这大年还在过,我又怎么好逼他接受这件事呢?
我想了想对浮云说:“大师,你能不能把这赶尸的时间朝后拖一拖,等过了十五后,我跟大司命商量着,再要大司命去,到时我也去看行么?”
“这个……”浮云大师望望“鬼见怕”又望望我,无助地长叹一声:“我也是想让她们回寺来与我们过一个圆霄佳节,还我一个愿啊!”
“是啊!你个‘鬼见怕’你就帮帮人家吧!好算是帮了我和花花姐。”兰妮什么时候哭完了,也回来用企求的眼光看着他。
“你站着说话不腰痛!我要回家过年去!”“鬼见怕”摔下一句气冲冲转身就走。
看“鬼见怕”满脸涨红地冲走,我连忙喊他。
可是,他依然急步匆匆,头也不回。
赵介生和“死鬼”又去追他,也没有追到。
望着浮云大师一副痛苦而又沮丧的样子,黑牡丹骂了“鬼见怕”一句:“这男人真倔!”
兰妮却对我说:“花花姐姐,看来还是只有你能帮浮云大师了,你去把他追回来吧!”
“不追他了,随他去!”我也赌气说,我知道他一定有他不能去的苦衷。
“那浮云大师这个事怎么办呢?”大家一齐焦急地问。
“先不管他!”我对大家说了句。然后又对浮云大师说:“大师,这样吧!你就先在我家歇个脚,等把我家阿钢的事办完了,我再帮你想办法好吗?我拉着浮云大师的手。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全城大祭,县长和县城各路乡绅,都纷纷前来叩头。
在这深藏于大山中的县城,鬼子不敢进来,因此在这个小天地中,人们还是敢于纷纷来表达对抗日英灵的哀悼。
大祭三天,按照乡俗的说法就是过了年关三天,故人也算是与家人过了一个年,也算是了了愿。
因此,正月初四我的阿钢与所有同回的抗日兄弟一齐大葬入土,与各家祖坟相伴。
那一天,整个县城大雪飘飘,如同满天白花祭奠。
那一天,全城哭泣泪洒街巷如雨。
那一天,兰妮、黑牡丹也陪着我大哭了一场,直哭得两脚发软,天昏地黑。
最后,安葬完毕,大家都回去了,我对兰妮和黑牡丹,还有赵介生、“死鬼”说:“你们也都回去吧!我要一个人留在阿钢这里,与他好好地说说话。”
他们几个只好回去了。
就在这个茫茫大雪的黄昏,在这个县城后面的金凤山最高的地方,我一个人坐在雪地上,紧紧地靠着阿钢的坟头。
过去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突然眼泪再次如泉水奔涌而来,我准备放开嗓子在这个寂静地方再大哭一场。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后面轻轻地唤道:“花花,你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把你的爱献给他了。”
我一回头,果然是他,我一点也不惊奇,我感觉他好象时时在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他一定会出现。
“真的,你别伤心了。”“鬼见怕”冷冷地看着我。
“你怎么没有回去?你小姨苦艾一定回来了在等你呀!”我故意气他。
他涨红着脸呛声地说:“我说了她在为她丈夫在老家守孝,你怎么也不信我?”
“那你也该回去你的鬼崖去为你的少司命去烧香年祭啊!”
“祭什么?他是个化生子,小鬼就免了吧!”
“你不是也冲着回去过年吗?”我心里为他冲走的事还有气。
“我没有回去,天天在风雨桥上望着你。”他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别骗我,你那天明明冲走时对大家说的,你要回家过年去吗?”我故意强调。
“没有,我没有回去,我在这一直看着你。”
“你一直看着我,那你为什么要说你要回去不去帮浮云大师赶尸?”
“你家的大事没有办完我不放心,我要看着你办完大事我才能走。”
听到来这句,我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说:“那就谢谢你了。”
他望望四周,看见没有一个人,突然一下抱住我。
“我明天去帮浮云大师赶尸去,我只是要准备一下,明天再见。”他突然说。
“你不是说要等十五过了元霄节去吗?”我问。
“不了,你的事办完了,我放心了,再说……”他看着我嘴角动了动算是笑。
“什么?”我又问。
“那四个美女也是你的同学,我帮浮云大师也就是帮你。”
“是吗?”我亲了他一口。
啊!原来她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啊!我此时感动得紧紧时抱住他说:“明天我也跟你去。”
“你也跟我去?”他很惊讶。
“嗯。”我点点头。
可是,当我的公公婆婆听说我又要随“鬼见怕”去赶尸了,他们一齐发起飚来。
婆婆当时就哭起来,她问:“你不为丈夫守忠?”
在金凤山,年青的丈夫死后,自己的女人最少要为他守忠着半年,时间长的守忠一年,最长的守忠三年,甚至一辈子。
可我是新女性,我是不会信这一套的,何况我对丈夫的爱和忠已经尽了,已经为之赋出了。
再说,我已经人家的协约情人,我不能违约,如果违约,也是对丈夫的不敬。
“我已经尽了我的忠。”我坦率地对婆婆说。
“你尽了忠?”婆婆很愕然。
“当然,婆婆,你应该知道,腊月里那样的大雪封山,那样的天寒地冻,那样的千里遥遥,有哪个赶尸匠愿意出门去跑脚赶尸?他在家里抱着火炉,热热乎乎过个热闹年不好吗?可是人家龙兴泰为什么被我请动了?我是答应了他的条件的啊!”我激动地说。
“什么条件?”
“这个你就不要管?”
“是不是以身相许?是不是?”婆婆连连地发问。
我被逼无奈地“嗯”了一声。
“天哪!难怪啊!人家街坊到处在指着我的讥讽啊!说我家花花招了个鬼女婿啊!我还骂人家是烂嘴啊!现在竟然是真的啊!我的儿啊!你好命苦啊!为国捐躯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啊!”婆婆立刻大声嚎啕着起来。
一边嚎啕一边咳嗽积痰,准备要袭击我了。
我连忙严肃地对她说:“婆婆,你千万不要乱咳嗽乱吐啊!那食唾鬼可是会随时来的啊!”
她听了一惊,立刻止住了哭,接着神秘地问:“你那个人呢?”
我知道她指的是“鬼见怕”,就故意回答说:“他不在这。”
其实那时候,“鬼见怕”就住家在县城离我们家不远的一家客栈,他每天可以看见我的,但是怕我的婆婆找我的麻烦,他故意不住我家。
“那要是食唾鬼再来如何办?”她颤颤巍巍地问。
我叹道:“他不在这里,我也没有办法。”
公公对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大声说婆婆:“老婆子呀!儿子已经去了,我们花花该做的事也做了,你就别耽误人家了。你要是想人家来镇鬼,你就别骂人家啊!”
婆婆立刻望着我说:“你就,就叫人家来家里吧!”
我一声苦笑:“人家不会来的。”
“那你是不是要跟他去啊?”婆婆着急地问我。
“你不会离开这个家吧?”公公也惶恐不安地看着我。
“公公婆婆放心,我舍不得你们的,这也是我对阿钢许下的诺,我不会的。”我大声地说。
“是呀!这么大一片家业,还有你创出的牌子血粑鸭,你要把她做下去啊!”公公肯求。
“我会的,我会的!你二老放心。”我连忙答应。
“那就好那就好!”婆婆忽然笑起来,然后说:“对不起花花,我多心了,你以后想让他来就来吧!”
“他不来了。”我突然说。
“不来了?怎么不来了?”婆婆和公公一齐惊讶地咂着嘴巴。
“是的!伯伯和伯母,大司命还要去赶尸。”兰妮忽然从房内跑出来说。
“花花姐也去帮忙。”黑牡丹也在后面说。
“啊!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老朽了啊!”公公长叹一声。
“不,兰妮、黑牡丹他们两对夫妻都在这里帮我打工,家里的血粑鸭就交给他们,我已经跟他们交待好了的,现在是淡季,要货的人不多,他们就在场面上维持销点存货,过几天等我和大司命帮浮云大师赶尸回来,再正式生产。”我对公公说着,其他人也在一旁点头。
婆婆忽然高兴起来,连连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还有这么多人陪着我们。”
“是呀!”兰妮和黑牡丹一边一个扶着婆婆甜甜蜜蜜地说:“婆婆,花姐这么好的一个人,除非她赶我们走,要不我们不会离开她,我们就在你家店里打工,就是你的儿女。”
“太好了太好了!”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巴。
这时候,浮云大师突然走了进来说:“不好了!”
我们大家一齐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怎么啦?浮云大师出什么事了?”我着急地问。
“大司命不见了!”她一张脸急得通红:“他可是答应了我明天上路的呀!”
“是呀!他对我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还说好了,我明天跟他一起去帮他的忙,充当少司命,他答应了的事不会失言吧?”
“死鬼”肯定地说:“应该不会。”
“可是,明明我在风雨桥上碰到他,跟他说了一阵话,他却突然失踪了啊!”浮云在地下转着圈,象驴赶推磨一般转着,然后走了出去,估计是又上街去找了。
我只好安慰浮云说:“大师,你放心,除非他不答应,答应了就一定会去的。”
兰妮却打了一个蛋:“这回恐怕他的诺言不冷了哟!”
“为什么?”我问。
“花姐,你一腔痴情,他却是一个花心萝卜,我看他一定是去找他那小姨苦艾去了哟!”兰妮大地地声地说。
赵介生手碰了碰她,使个眼色说:“你个快嘴婆乱说就不怕落牙齿。”
黑牡丹马上眼睛一瞪:“他敢,看我不扯了他那大胡子两寸半。”
“你在开玩笑吧!”我说。
“你是怕我们回墩善堂去耽误时间,故意这样骗我的吧?”我不高兴了。
“估计没死!”“鬼见怕”又说了一句。
“刚才说没死,这会又来了个估计,你肯定在骗我,我们得去一趟,要耽误时间也没办法,想办法赶就是!”
“我当时只是在施法,并没看见结果,我不敢肯定,所以只能说估计喏!”“鬼见怕”申辩说。
“那还不是,至少要去验证一下!”我坚定不移地说。
“好吧!那我们现在还是回墩善堂去给孙会长嗑头祭奠去吧!”“鬼见怕”淡淡地答道:“只是尸体没地方停。”
“尸体就停在这没问题吧?”我又有些担心起来。
“鬼见怕”想了想说:“我把他们臧入芦苇草中应该没问题!”
“只能这样!”我点点头。
堤岸不远就是一大片芦苇从,我们两人一顿抬,就把这些尸体抬到了芦苇从中,用草盖好,并标上记号。
我们回到墩善堂时,乡亲们正在忙着把那些倒地急症死去的鬼子处理掉。
我走过去,乡亲们望着我们两,惊讶地说:“你们不是赶尸队走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说:“我们是特地折回来感谢乡亲们的。”
“哎呀!你们真是神人,竟然不动手就让这么多鬼子丧了命!”
“鬼见怕”说:“阿弥陀佛,不是我们神,他们是天报应!”
“是呀!天报应天报应!”乡亲们指着地下的死鬼子说。
地下躺着的六个鬼子士兵,无一活人。并且全部是无伤而莫名死亡,只是每人脖子上有个神奇的指甲印。
犬养最惨,脖子上有刀印,他自己的刀还横在那里。
我突然担心地问:“孙会长呢?”
“我在这里!”孙会长在我身后大声地回答。
我感到特别蹊跷:“你不是被犬养刀劈了吗?”
孙会长哈哈一笑:“他哪劈我?他嗷嗷叫着举刀向我劈,我也以为把我劈了,可一睁开眼睛,他却将刀劈在另一鬼子身上!然后再一劈就劈了自己!真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吗?天哪!我这就放心了!”我抓着孙会长的手左看右看,还说:“不是哄我吧!”
“姑娘,你看!我能哄你!”孙会长扯开衣领给我看,惹得乡亲们一阵笑。
我高兴地看着他说:“哎呀!我们走到路上,想起你被鬼子杀害心里痛,因为你是为了掩护我们被害的,我们就非要回来祭你,想不到”
“想不到我没死是吧!”孙会长打着哈哈:“我也奇怪!”说着他望了我旁边的“鬼见怕”一眼:“只有这位大司命,这位神仙道士不奇怪是吗?”
“鬼见怕”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乡亲们都围了过来,神奇地看着“鬼见怕”,纷纷询问着神仙道士。
孙会长突然大声说:“乡亲们,这位神仙道士,不动一枪一刀,轻轻地收拾了这几个鬼子,救了我们乡亲们一命,我们得感谢他,大家来!我们一起向这位神仙道士嗑三个头!”
乡亲们在我和“鬼见怕”周围跪成了一圈,在孙会长的号令下,一齐嗑拜。
弄得我和“鬼见怕”两人不知所措。
我们原本是来感谢乡亲们的,却不料反被他们当成神仙来敬奉,我特别激动。
我把孙会长扯到一旁,拿出几块光洋说:“孙会长,我们的尸队在这打扰了你们,劳烦了这么多乡亲们,这点钱你拿去,帮我请乡亲们吃餐饭,算是我对大家的感谢!”
孙会长突然生起气来:“你这是哪里话!抗日是大家的事,我们帮不上别的忙,仅仅抬了下尸,哭闹了一下,还要你出钱请吃。你们救乡亲们,搞死几个鬼子,我们要感谢你们呢!”孙会长极力地推辞着,然后转头向乡亲们,提高音调说:“乡亲们,我们是不是要请他们吃饭再上路呀!”
“是呀!孝饭已经熟了,时间不早了,吃了晚饭再上路吧!”陪我在阿钢尸体前哭灵的那位阿妹拖着我说。
“是呀是呀!孝饭是敬孝饭,他们吃了这饭,就算是我们乡亲们对抗日烈士的祭奠呀对不对!”其他乡亲们也一齐喊。
孙会长也拉着“鬼见怕”的手肯求说:“盛情难却,就吃了饭再走。”
我对孙会长说:“会长,我们想吃,可是我们的尸队还停在堤坝上,我们不能离开他们太久,怕出事就不好。”
孙会长想了想说:“也是啊!那我们就不好再多留你们。”
我们正准备走时,却有几个缠着绷带的伤病员拄着拐杖出来了,他们一下跪在“鬼见怕”面前,激动地叩着头说:“感谢神仙道士救了我们几个伤病员一命!”
我赶紧扶起他们:“别别客气!快起来!”
“鬼见怕”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只是请了下神仙,是鬼子犬养自己的血祭了我们的抗日烈士,他们才灵魂复活战胜了他们!乡亲们别感谢我们,感谢他们,以后到阴间也好好杀敌就是最好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