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江南古镇,就称江南镇,镇子不大,却很古老,老砖老墙老街,一条麻石板街道通向镇子深处。
镇子异常地安静,只能听到我们三个人走在麻石板上的嗒嗒脚步声.
街道两边顿立着一些破旧的木板房,鳞次栉比,错落零乱,到处都有倒塌的门框和窗户形成的黑洞,象魔鬼张开的血盆大口。
从头走到尾,却看不到一栋房子的窗口有灯亮着。
“怎么没有看见旅店?”浮云大师突然问。
走着,不经意间从哪个黑洞里冲出一只猫来,“喵呜”一声,吓得我和浮云同时发出惊叫,然后同时跑上前紧紧抱住走在前面的“鬼见怕”。
妈的,这时候的“鬼见怕”倒是很男人,竟然顺势一手一个也不嫌多,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色男,他将我和浮云大师搂进怀里,并且紧紧地按着我们两人的后背,无非就是从后加压,将我和浮云大师两位女人的两座山峰抵到他的腹部,享受弹性舒爽,揩上我们一顿好油。
“哎哟!我出不了气。”浮云说。
我也推了推“鬼见怕”的手说:“是呀!我也快憋死了。”
“呵呵,对不起,我是保护你们。”“鬼见怕”冷冷地笑了一声才松手放开我们。
我和浮云大师同时长叹一声,才把一口气喘均匀过来。
“别动!”“鬼见怕”突然大声喊道。
我和浮云再次紧张地抱住他。
“你们听,一个什么东西在你们后面草垛里哭。”“鬼见怕”重新按着我们的后背,重新享受着先前的那种快感。
我们的身后确实有一个大草垛,就在一间半塌的木板房子前。我侧头看了一眼,那里面确实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动,而且发出的声音也确实象婴儿的哭声。
“妈呀!怎么得了!”浮云再次叫了一声,把头还往“鬼见怕”的怀里钻。
“你没有这么怕吧?你是小司命咧,还要赶尸的。”“鬼见怕”提醒我,意思是让我别象浮云一样钻他怀里,我妒火中烧地心骂,看你这个死鬼如何乘人之危。
稍停片刻,“鬼见怕”轻轻拍了拍我们说:“好了,那东西没动静了,你们让让,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鬼脑壳。”
说着,他松开我们,从道士专用袋里拿出桃木剑,走近草垛去,轻轻地对着那里就是一挑。
“叽呀”一声狂叫,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从草垛里冲出来,然后叫着跑了。
“狼崽,是野狼下山了。”“鬼见怕”说。
我叹道:“野狼还下山?”
“这样的恶劣天气,大雪封山,山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吃的了,只好冒险下山来,到村民羊圈里吃羊,到猪圈吃猪,甚至连鸡也吃。”“鬼见怕”说:“听说前不久有家农户家羊圈里几十只羊一夜被吃个精光”。
“阿弥陀佛,吓死本僧了。”俘云作了一个揖。
“还有更吓人的,第二天早晨户主起来一看,羊圈里竟然躺着一具狼妖尸体,他被涨死了。”
“天哪!这么吓人!”我心里颤颤地问“鬼见怕”:“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办哪?这漆黑一团的。”
“再找找,再找找。”“鬼见怕”说着又领着我们朝前走。
浮云紧紧跟上他的脚步,我一个人落在后面,总感觉后面有脚步跟着我一样。
走过几步,我突然回头,可是什么也看不见,街道的石板上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叩响。
我太恐惧了,连忙紧跟几步跑到“鬼见怕”前面去。
浮云大师又成了最后一个,她又喊着怕,又赶向我的前面,并说:“你可是赶尸的少司命啊!你怎么能怕呢?”
我借故说:“赶尸的时候是有大司命那震天的牛角,还有铃当,还有他的唱经声,我就不怕了。”
“鬼见怕”在后面咕咕地笑,我知道他是在笑我没有说真话,他知道我一直就怕。
我反过来问浮云:“大师,你是出家之人,那你为何怕呢?”
“没错,我是出家之人是不应该怕,我对我的弟子也是这么说的,佛管一切包括人间地狱,我们是佛中人,鬼只有怕我们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特别怕走夜路。”她回答。
“那有男人在场你也怕?”
“有男人在场我更怕,嘿嘿。”
“为什么?”
“有了依赖呀!有个风吹草动,我就喜欢朝男人怀里钻。”说着她怪怪地发出一声笑。
“你不怕授手不清人家传绯闻吗?”
“只要心中无邪念,男女在一起又怎样?绯闻又怎样?”说完她再次打了一个哈哈,诡诡的声音。
“鬼见怕”突然惊喜地喊道:“前面好象有亮光。”
我立刻朝前面仔细地看,果然发现好远的地方有一个亮光。
我们快步朝亮光走去。
走到离门前好近,才看见门头上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乡村茶炮馆”。
我一阵小惊喜:“既是茶馆,我们就进去坐到天亮也比没有地方呆的好。”
浮云也说:“这里应该比那破船上暖和一些呀!”
“鬼见怕”却咳嗽一声说:“这里买肉呢!”
“卖什么肉?”我和浮云同时惊讶。
“卖春肉。”“鬼见怕”嘻嘻地笑。
“什么春肉?”我更加迷糊。
“哎呀!就是妓院,乡镇妓院,喝茶打炮的地方。”他进一步解释。
“它不是卖鞭炮的店子吗?怎么成了妓院?”我疑惑地发问。
“鬼见怕”突然卟哧地笑了:“你好象小妹纸一样不经世事,他们这里男人和女人做那事就叫打炮,所以叫炮馆。”
“原来这样!”我也禁不住笑了。
为了验证“鬼见怕”的话,我继续拱拱身子朝前走,可不管怎么走,总感觉那张门走不到,总感觉前面挡着一片坟地。
“妈的,谁家坟地建在屋前面?”我轻轻骂道。
“还有建在院内的呢!”浮云回答。
“阴阳同居也不稀奇。”“鬼见怕”闷闷地答。
然后,他想带着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可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到门口去。
正说着,突然远处大门打开了,两个长发拖地的影子一摇一摆地从门里一下出来,两人好象抬着块门板,门板上抬着一个尸体。
“这里不象是真正的茶馆。”“鬼见怕”说着离开坟地边,转身朝后走。
“不是的,我也得去看看,我就从这里去看看。”浮云象呓语一般说:“我走不动了,要休息了,我得就从这去,非去休息不可。”说着,她仍然步子不停地独自朝前迈去,直接走进了面前的这片坟地。
“鬼见怕”听到她说知,转头来看,却一下急了,他大声地喊:“等等!”
可话没落音,浮云大师已经踏入了坟地中央。
“鬼见怕”正要冲过去时,却见坟地中央一股青烟一冒,浮云大师突然不见了。
我立刻吓得抱住“鬼见怕”就大哭起来:“大司命哪!我们真的遇上春鬼了,你看明明看见浮云大师从这里走过去的,怎么突然一下就不见了呢?”
“别哭别哭!”他也紧紧地抱住我好一阵,然后还把嘴巴对着我亲得巴巴响,我明显感到他上嘴的胡子扎我嘴巴,下面的大胡子却噌地顶住了我的裤裆,我知道他这种男人那方面越是黑夜越易剌激兴奋。
但是我这会害怕,也就什么也不顾了。
“怎么办?”我打着哭腔问?
“这里淫鬼成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鬼见怕”说。
“你的桃木剑这会不起作用了?”我突然想起他的赶尸和赶鬼利器,推开他问。
“别动你听!”他突然喊着再次抱住我。
我马上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突然听到又一阵怪笑从坟地传来,随后周围到处回响着这种笑声。
“这里的鬼都是卖春过劳死的鬼,狂得很,我一把桃木剑如何对付得了她们,我们快走!”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就走。
“不,我们还是在这里找找浮云吧?一个活活的人就这么突然眼睛一眨就没了。”我伤心地再次哭起来。
“我求你别哭,你一哭会引来更多的鬼啊!”“鬼见怕”恳求我。
“你不是‘鬼见怕’吗?你也怕?”我激他。
“太多了也对付不过来,我们要是不走,这些鬼会把我虐死在这里。”“鬼见怕”的样子也有点慌张。
“可我们走了,要是浮云大师出来了,她到哪里找我们的?”我还是不想走。
“她可能今晚出不来了哟,明天再看看吧!”“鬼见怕”突然叹道。
“为什么?”我摇着“鬼见怕”的手臂问。
“她被刚才那阴面卖春女拖进去顶班去了。”
“还有这事?”
“这不稀奇,多着咧!有的一个女鬼顶一晚顶几个班,你听那前面坟地叽叽喳喳地打闹着,男欢女笑,不就是有好多顶陪班的在搞双飞燕吗?二女一男。”
“可她是尼姑啊!”
“尼姑又怎样?她撞进去了,又是个女人。”
“天哪!幸亏我没有闯进去。”我更紧地抓住他。
“好啦!我们不找她了,还是找旅馆去。”“鬼见怕”说着拉起我就朝前走。
我心里很伤心,又恐惧,只能跟着他走。
没住到旅馆还碰上个鬼事,弄了一鼻子灰的“鬼见怕”也闷闷不乐。
我心里很纠结,看来天确实太晚,又这么冷,还是这么个小镇,恐怕今晚住宿有点麻烦了。
果不其然,我们又敲了两家挂牌乡村旅馆的门,仍然无人回应,这个小镇真象是一个死镇,一个没有少有活人的镇。
紧赶慢赶,生怕后面有人追来。
突然发现,已经出了小镇好远了,并走完了麻石板路,走到了泥土路上,才再次在路边发现有一座房子,一座有人住的房子。
可伸头细看,原来这里却是一个棺材铺,有人正在这里买棺材,难怪门前廊檐下亮着一盏鬼火样的灯笼灯的。
我们走过去时,刚好买棺材的人要走,老板要关门。
“鬼见怕”连忙紧赶几步上前用手顶住要关的门说:“老板,求求你,你这里可以借个宿吗?”
“哈哈哈哈!”老板突然一声冷笑,震得我站着的地方都有震动。他一笑,那黑青的脸上更加漆黑,两颗长长的燎牙突然伸长出来,典型的青面獠牙的怪物,让人不寒而栗。
“老板,我们是水路出远门,船在码头过夜上来住的,天寒地冻又天晚,实在没在方住。”我在后面也恳求着。
“你们是兄妹还是夫妻?”青面獠牙突然怪怪地问一个怪怪的问题。
“是兄妹。”“鬼见怕”抢先回答。
“我家只有一个铺。”他回答,只能住夫妻。
天哪!这整个镇子上,只要见到的人,怎么都是怪怪的?怪不得“鬼见怕”叫它死镇的。
“只一个铺?”
“对,一个,还是棺材做的。”青面獠牙回答着,两颗獠牙朝外獠了獠,发出一声怪笑。
“那,就一个吧!”他好象迫不及待。
“不行!”我说:“没有洗两人怎么睡?”
“给你睡就行,我不睡!”“鬼见怕”说。
“那你到哪儿睡?”
“我找个棺材做床铺。”
青面獠牙回答:“没有空余棺材,就一具装有死人的棺材,明天要抬走的还放在那里。”
“那求求老板,我就伴着那死人睡一下行吗?”“鬼见怕”再次恳求。
“那好吧好吧!哎呀!我这本不是旅馆,是看着你们无处投宿可怜你们,让你们宿一晚,也便宜你们,一个铜板一晚。”青面獠牙手一招。
便宜倒便宜,就怕便宜没好货,到底里面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
说着,我跑到楼上叫兰妮和黑牡丹带行李下来。
然后,叫“死鬼”和赵介生去把尸体抬出来,抬到前面房子的侧边,全部靠墙顿立。
接着,我们在姊妹店前做起法来。
我烧起冥钱,大把大把地烧;
“鬼见怕”念起经来,很卖力地念;
赵介生吹起牛角来,更是惊天动地,召唤很远。
龟田指挥刀一挥喊了声:“开始!”,鬼子兵们就一字排开来了,握着剌刀站立在姊妹店前,他们以为我们会去阻止他们,所以他们将火把丢到房子顶上时,还朝我们几个人望了一眼。
我们并没有去哭去闹,去灭火,这让他们感到他们的淫威起了作用。
我知道,这腾腾燃烧的房子,反而有助大司命的法力施展效力,因为这会让我们的烈士以为我们在为他们烧灵屋啊!
房子在熊熊燃烧,抱着行李的兰妮和黑牡丹,还有“死鬼”,他们望着房子眼泪直流。
我极力地推了“死鬼”一把:“快带着她们两个走吧!村外等我们!”
兰妮和黑牡丹去抱正在吹牛角的赵介生,被我一把扯住:“真是婆婆妈妈!”
我推着他们三个走了。
回头时,我看见熊熊火光映闪着赵介生的泪光。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鬼见怕”一声声嘶力歇的纳喊:“阴人愤愤,阳人当心,阳人作孽,阴人不宁,畜生们起罗——,闹罗——”!
接着“鬼见怕”敲起铃铛摇起杏黄旗了,他从燃烧的冥钱旁向则边口不断地挥旗,不断地大喊。
一会儿,尸队走了出来,“沓——,沓——,沓——”!
接着赵介生把牛角更使力地吹,不停地吹。
我则烧冥钱一直不停,同时也跟小声地念《正气歌》。
开始,鬼子兵看傻了,一个个象木头,接着就疯疯颠颠地笑。
“鬼见怕”引着尸队朝手挂长枪,站在那里的鬼子兵走过去,刚好有七个鬼子,七具尸体每人一具。
排列到位后,“鬼见怕”就将杏黄旗在空中划起圈来,一个又一个一直划到第七个。
划到位的尸们就围着鬼子转起来,一边转还一边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而他们伸直的手,每跳动一次,就在鬼子兵的头上拍一耳光。
一下,又一下……
每刮一耳光,鬼子兵的头上就黑血一涌一喷,飚得好高。
龟田一看,立刻冲过去,对着站在最前的阿钢一刀劈去,跟墩善堂不同,这一刀没有劈在阿钢身上,也没有劈在自己身上,而是劈在了那个鬼子兵身上。
他感到很奇怪,刀好象不听他指挥了。
“呀呀呀——八格!”于是他拔出手枪,对着阿钢一枪。
可是枪不响,那个被他刀劈的鬼子兵,却倒下去了。
接下来,阿钢围着他打起了转转。
他自己开始两边摇晃着,最后倒在了地上。
他一倒,其他的鬼子兵也相继倒下了,并口吐鲜血了。
可是,闹起来的尸们还没有停下。
“鬼见怕”对还在吹牛角的赵介生望了一眼,又把杏黄旗向下挥了一下。
赵介生立刻停止了吹牛角,而是跟着“鬼见怕”大声地喊了起来。
“阴人赶路,阳人劈开,要劈不劈,阎王来裁!”“鬼见怕”已站在阿钢的前面摇起了有节奏的行路铃声,杏黄旗也在朝着大路挥摇。
一具、二具、三具,有六具尸体上路了,可是陈丁酉却不肯上路,还在围着倒地的一个士兵打转。
赵介生走到他身边对着他大喊:“行路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