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还是身子一麻,心里的恐怖陡地升起来。
啊!风声鹤风声鹤,啊!如临大敌。
为了镇定自己,我强制自己集中精神,去看着沉夜里雪照下尸队行进的影子,看他们一个个同手同脚,机械地行走,生硬地行走着。
他们没有我们活人行路时那样轻快,那样的步子有弹性。他们一个个面色象石粉刷过,两个眼睛陷下去不见眼珠,脸颊也全都干陷得紧贴着面骨。
昨天虽然统一了,但都是穿的军装,不是穿的专用尸服。那都是我的坚持,我说他们是军人,到死也要保持军人的风度。但出了跑尸的灵异事件后,我再不能坚持,随了“鬼见怕。”
这样,今天早晨准备上路,“鬼见怕”就统一给他们换装了,换上了一色的长白袍。
但在我看来,他们即使是这样的装扮,也仍然不失军人的威武与尊严。
这是战争赋予他们的尊严,一种国恨家仇赋予他们的威武。
他们的脸上,被“鬼见怕”画满了符,脑门也贴着符,戴着尖角斗笠,也四方贴满符,还有前胸后背脚底下,都是符,不是画的就是贴的。一个个完全包装在符咒里,这就是“鬼见怕”的安全系数和保险锁。
他们一个个双手平伸前出,疆直地象个安在身上的木架,因为他们虽然是战士,但是在大司命的越尸鞭下,被赶着行走起来时,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具僵尸了。
前面是一片山林,好大的一片山林。
“上山罗——”!“鬼见怕”大声喊着,倒不如说是在提醒我。
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把全身的热血鼓涨到胆里,血涌胆壮嘛!
忽然,“哇哇哇”,一只乌鸦不远处长嘶三声,马上一阵呼啦啦的响,树林中一群惊鸟从头上卟卟卟地逃过去。
我魂飞魄散地猛地抬头,雪光映照中,看见一个具大的黑影呜呜咽咽发出怪叫声追过来,停在前面的树上。
它的一声叫唤,马上又引来另一棵树上的呼应,随即有另两个黑影在其它树上也呜呜咽咽起来,这四个黑影在这个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呼一应,让整个树林充满了恐怖的一片哭嚎声。
下面尸队正在经过。
尸们已经颤颤巍巍,左摇右摆起来。
他们是被这奇怪的鬼妖惊吓了,还是被这奇怪的鬼妖干扰了?我在这时候只想提醒一声尸队前面大司命“鬼见怕”。
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因为我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失声地大叫:“鬼呀!”,就全身瘫软地坐了下来。
却听见“鬼见怕”在前面大声地呐喊:“是人就显身,是鬼就看剑!”他一把桃木剑挥舞得行云流水,符纸燃烧的亮光照亮了整个树林,他的身影也在光影中象一个钟魁的影子。
但是,大树上黑影在蹿来蹿去,那呜呜咽咽似哭非哭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吵。
就在“鬼见怕”一轮符咒烧完,再准备点燃又一张符咒的当口,那几个黑影猛地扑下来,扑向尸队。
“鬼见怕”挥舞桃木剑冲过来乱砍,砍在什么东西上,邦邦地响,但对方并不退缩,相反越来越汹。
尸队的绳子被扯动了,接着尸队就被扯倒了,拖拉得乱七八糟。
我坐在地上,眼看着几个黑影在尸体周围蹿来跳去。
“邪道!”“鬼见怕”大骂着跑过来,大声地喊道:“阳人来袭,畜生们起立!”喊着,他还大声地念起《正气歌》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尸队“呼啦”一声,象刮起一阵漩风般从地下一齐立了起来,然后坚定地朝前走。
四个黑影顿时怔住了,然后闪到一旁,又退上树去。
片刻后,一个黑影发出声音来:“抢了!”
四个飞到树上的黑影就立刻扑下来,扑向尸队,割绳抢尸。
“是鬼还是人?”我再也不能忍受了,随即拔出枪来,对着其中一个黑影就是一枪。
“啪”的一声,山林发出巨大的回响。
那个黑影晃了一下,“嘘”了一声,另外一个黑影就发出了“唆——”的声音。
随后,黑影们慌作一团,一锅蜂地从树上消逝了。
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我站在那里发呆,还是没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