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又斗了起来了。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连忙先劝“死鬼”:“‘死鬼’大哥,你不了解我们金凤的赶尸,它确实是神秘,人多了也是可能会影响法力,不过”我转过脸对“鬼见怕”说:“师傅,‘死鬼’和兰妮毕竟不是生人,再说你的法力可是金凤祝尤科里面最高的,我说不如这样,就让他们远点躲着偷偷看,不声张行不?不声张嘛!”我做和事佬。
“是呀是呀!我们远点躲在草从里偷偷看,决不声张。”兰妮嘻嘻笑着说。
“是呀!我们都是自己人嘛!刚好你跟花花一对,我跟兰妮一对,男女搭配,赶鬼不累呀!”“死鬼”也开起了玩笑。
我连忙问“死鬼”:“你大哥说这样行不行呀?”
“死鬼”这才一笑:“这还仗义,没把我们当外人!嘿嘿!”
“鬼见怕”说:“我是怕你们被吓倒吓晕哟”
“死鬼”马上大声表示:“这个你莫操空心,吓晕了吓死了都不找你麻烦。”
“可我怕对不起黑牡丹妹妹。”“鬼见怕”笑了。
“对不起黑牡丹?你个色鬼也想黑牡丹了?”“死鬼”盯着“鬼见怕”问。
“鬼见怕”一笑:“我想也白想,有你这个色鬼了,她眼睛不打旁人过。”
“那你说为什么说对不起哟?”
“我怕你死了黑牡丹妹子找我麻烦,怪我没让你走开。”“鬼见怕”一字一句很认真。
我在一边说:“好了,这事就不要师傅操心了。让‘死鬼’带着兰妮远远躲着偷偷看一下这个诡秘事,只是死鬼兰妮你们两个要特别注意一件事。”
“什么你说?”
“千万不要对别人讲起你们看到了的。”我严肃地说。
“为什么?”
“怕影响大司命以后赶鬼失灵。”
“哦哦!”“死鬼”和兰妮一个劲地点头。
“不过我还是怕他们等下吓得叫喊,把我赶起的尸体吓得倒回去,若这样再要唤起这些尸体,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特别还有兰妮,她要叫一声,十里八方都能听到的,鬼不吓倒才怪咧!”
“那这件事交‘死鬼’负责了,千万不能出声。”我说:“万一要是兰妮要叫出声,死鬼你就捂住她的嘴”。
“要得,我负责兰妮,我们远处躲着偷偷看,要是兰妮敢出声来,我就掐死她算了”
“‘死鬼’你抱紧我我就不作声。”兰妮拍拍“死鬼”的肩膀。
“死鬼”拉过她就朝远处走。
纸钱烧起来了,几根香也燃起了青烟,“鬼见怕”再次叩拜了一阵。
“鬼见怕”把道袍整了整,把牛角和桃木剑朝两边肩上一斜挎,让我拿着小铃铛。口里念念有词起来,一边念着对我说:“我们去贴符。”
“贴符?”我心里胆颤起来。
“对!贴符!我念经贴符,你跟着我敲小铜锣,不要停。”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他不停地念,我不停地敲,从我的阿钢头上脑门心开始贴符,不大一会儿就贴完了。
回到烧纸钱的地方后,再次跪拜,再带着我去安土地神,跟土地神谈判:“东方土地公公,西方土地公公,南方土地公公,北方土地公公,今夜本司要领走几位喜神,劳烦土地公公从你这里划去他们的名单,把他们的档案转到金凤城的三叔公土地爷那里去。”
因为先前已交过冥钱,打点了起身款,对方好说话了,千里的河神,本档的土地,无非是钱开路,阴阳同理。
完了,又领着我去棋盘山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山角,每角去插了三根香,打发了一点酒水,然后还丢了一些饼干之类小食品,安奉了几句。
说是大神打点了大钱,小神也要点小吃,让他们莫捣乱。
再次回到烧纸钱的地方后,再次行上一顿大拜叩头恳求,然后念大经。这时的经就是死尸起身经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以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磋余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阒鬼火,春院闷天黑。牛骥同一皂,鸡西金凤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沦自辟易。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存,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大司命刚念完,我心想我早知道了,这咒语,不就是文天祥的《正气歌》吗?我小时候就背诵会了。
于是,我也跟着小声地念起来。
其实我从小就特别喜欢这首诗,在我童年的生活里,我不知对着莽莽青山,对着滔滔沱江念过多少遍这首诗,如今听起来却是那样的神秘和沉重。
是啊!文天祥,儿时他就是我的偶相,这位南宁末期大臣,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
淳九年,他就当上了湖南提点刑狱。他为了保住南宋江山,忠贞不渝,最后被元朝军队俘虏关在狱中,他在狱中写下了许多气壮山河的诗篇,这首《正气歌》就是其中之一。
他认定正义所在,生死不足论。
《正气歌》可是中国古代的诗歌名篇,流传到现在,仍然为广大的人民所热爱。
人们每每念起,就精神百倍,面对死亡毫不畏惧,使鬼神也为之惊讶!
正是这首诗所表达出的阳刚之气,既然成了赶尸匠们的咒语,赶尸匠们念着他就抖搂精神,胆气豪壮。
也许,正是文天祥的这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精神,令死人们也为之感动,欣然返乡。
现在既然我知道,我也就要跟着诵念。
见我念得这样熟谙,“鬼见怕”惊讶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第二遍时,我们两个人一齐大声诵念,使劲念,这里阴气太沉重,起土比较难。只有大声念着,唤醒死尸的潜意念,然后我好正式唤尸起身。”
“好的!”我回答着就提高声调,高声念起来。
我在呼唤。
我在嘶鸣。
“鬼见怕”突然站了起来对我说:“跟我来,我在前你在后,我吹牛角你敲锣,千万不要停,半刻也不能停。”
他带着我走到阿钢的坟墓前,他一步跨过去,他在那边,让我在坟这边,他拿起牛角猛吹一阵,然后对着阿钢大声地喊道:“起哟——,喜神回家要上路哟——”
刹那间,一阵狂风猛起,只见睡在黄土中的阿钢忽然站立了起来,掀起一阵泥灰,想想那力量有多么大啊!
然后只见我的阿钢稳稳地站立在坟坑中,稍作迟滞,接着就双脚齐步跳上来,我只看见那张长长的辰州符黄婊纸遮掩了他大半张脸。
就在阿钢尸体跳上坟坑的那一瞬间,“鬼见怕”立刻将手中一顶也贴了四方符咒的尖角竹斗篷盖在他的头上了。
“站立功”,我第一次见识了大司命的站立高功。
一念唤起,尸体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