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冰怕柳青衫追问到自己的父母,所以就急切的将他甩掉了,一通狠狠的大步流星,不觉得间就已经看得到自己那间居住了十多年的小茅屋。他心中一阵急促的惶恐不自禁地升起。打量着自己脏乱的衣衫,心说彼时该如何向母亲开口圆谎?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主意,便自呆呆地望着家的方向出神。他硬起头皮,缓慢地向着那里移动着脚步,忽又荒谬地想到就此远远的逃离,从此再也不回来了,母亲自然拿自己没辙了!
只是他只在心中这样想想而已,身子还是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往那茅草小屋靠近。
“喂,你小子就是凌玉冰吧?我起码又有些年月没见你啦!想不到一下子就长这么高了!”这声音锐亮清脆、直击耳膜,凌玉冰吓了一跳,赶忙将篓子往身前一放,却只见是个浑身着紫的女子。一看到那身形,他便估摸得出:她正是每年前来南五台扫墓祭祀的那群人中让他总是觉得莫名面熟的那人。
其时他们彼此之间距离尚远,凌玉冰对她这种远距离说话竟如同在耳边喊叫的能耐忌惮不已。心中忖道:这是什么邪功妖法,魔鬼门道?靠鬼鬼祟祟突然袭击吓唬好人,可见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家,竟然还自称是什么名门正派,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这样想着,不禁气鼓鼓的瞪起双眼狠狠向那女子投视,却并不做声。此时相隔尚远,他便是回话,估计传到那女子耳边,也不过是如同蚊蚋。
却不料那女子竟又目力奇佳,竟把他的这边作弄的表情看得个清清楚楚,边向他这边走近来,边佯装发怒道,
“竟敢对我吹眉瞪眼的,你可知我是哪个?”
凌玉冰暗骂道:臭婆娘,我管你是哪个?别以为会点儿魔法就有什么了不起……
在那紫衣女子身边,尚自不差毫厘地跟随着一个红衣的少女。她一边忙忙地跟进着紫衣女子的步伐,一边用不屑的语气哼道,
“我呸,小师叔,那个人也高吗?他比小狐狸都矮了好多!”
她们渐渐走近,凌玉冰认出那个红衣少女就是曾经侮辱过他的温暖家园的那个红裳女娃。想不到这种娇纵蛮横,缺乏教养的人居然也长高了。
那红衣少女此刻也能清晰看到凌玉冰的表情,因此嘻嘻地向紫衣人笑道,
“小师叔,他生气了呢。真是好玩!”
站在茅檐下望着这一切的一个红衣妇人听到少女不礼貌的话,连忙呵斥道,
“红儿,你也不小了,别再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家满口胡说。”
红衣少女听了不服气的停住了脚步,转而向红衣妇人歪着脖子嚷道,
“娘呀,你怎么老爱和女儿做对,帮助外人呀?我刚才胡说了吗?他难道真一点都不好玩?”
凌玉冰闻言,新仇旧恨腾然满满地翻上心头,把手中篓子尽力往地上一掷,高声大骂道,
“臭婆娘,你不撒尿看看自己多大能耐,就以为能把别人当作玩物了哈!还真好玩,真不好玩的瞎扯乱叫,简直不知羞耻!”
他恼羞成怒之下,竟将牛街市井上学到的污言秽语临场发挥。却不知道将谁当成了谩骂对象。如果是直指红衣少女,那未免太不厚道,甚至太恶毒了。
那红衣妇人和紫衣女子听了只觉一愣一愣地,都弄不明白如今的孩子都是怎么回事了。而那红衣少女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愣之后即盛怒勃然,大步冲向凌玉冰而来,同时嘴里喝骂道,
“没家教的野小子,口里倒能满嘴喷蛆虫呀。听听,什么叫胡说?你这才叫做真正的胡说八道!可怜我娘是个不明事理滥好人呀。本姑娘今日不叫你知道厉害,不给你一点儿颜色瞧瞧,那就不能叫做本姑娘!”
她一个小小姑娘家,居然能撒开两片脚丫子跑得飞一般的快。就如同一团燃烧的怒火,爆剌剌地卷向凌玉冰而来!
红衣妇人急忙喊道,
“红儿,娘不许你任性!”
红衣少女头也不回,继续飞奔向前道,
“娘!你又不是没有听见这个挨手货他怎样毁骂本姑娘!女儿不才,但这个仇却非报不可!”
那红衣少女气愤愤地向凌玉冰飞扑而来,却不料紫衣女子身法更快,一闪一掠,探手之间,就已拎起了她的后领襟,把她提在悬空中。
凌玉冰松了口气,颇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对活宝怎样将事情继续进行下去。
只见那红儿把双脚乱扑踹着尖声大叫道,
“臭小师叔,快放开我,赶快放开我,让我报仇雪恨,清洗耻辱!”
她小师叔笑道,
“红红,你娘已经很生气了,难道你不害怕吗?”
红儿停止挣扎,昂然而道,
“不怕!”
说完之后,她又开始又蹬又抓,手足狂舞,企图挣脱她这位小师叔掌控着她自由的五指山。
小师叔又道,
“那就不怕小师叔生气了吗?”
红儿颇为踟蹰,细声慢气地说道,
“小师叔不是说过再不会生红红的气么?”
小师叔眉花眼笑地道,
“那么,你怕不怕你爹生气呢?”
红儿扭头看到了她的笑容,顿时似乎受到了鼓舞一样,趾高气扬地大声道,
“哼!我最不拍的就是爹爹生气。最好气得他八字胡子翘呀翘,两撇眉毛瞪眼睛,那我才好高兴呢!”
小师叔咯咯笑道,
“若是让小狐狸知道了,他又会气得十天半月不跟你讲话了,那才让人好高兴呢。”
他最后一句完全照着红儿的口吻学的,自然是取笑于她的。红儿的小脸接连阴晴变换了好几次,方才嘟起娇艳的小嘴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师叔呀,你要知道今时不同以往啦!哼,以前本姑娘让他三分,那是因为从小没个玩伴陪着玩耍,。可是现在呢,本姑娘认得的朋友可多了,这叫做翅膀硬茬喽。你看,冬儿姐姐、青青妹妹,婴婴丫头……我想跑去找谁玩就找谁玩。小狐狸那个臭家伙,他整天爱装腔作势,在无忧臭姑姑的房间里面自命清高,我可是一瞧见了就打心眼里觉得讨厌!我不跟我讲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妙事儿呢!”
她一边说话,一双圆溜溜的瞳仁一边骨碌碌乱转不止。那小师叔却忽然将她放下,快步走到凌玉冰面前,伸手去搭他脉相道,
“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了?”
凌玉冰只觉恍神之间,这紫衣人就已到面前扣住了自己脉门,不禁又羞又恼,但又无法可施,只得气愤愤地用鼻孔哼了一声表示抗议。
凌玉冰的家中,这时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娘亲,另一个却是一红袍罩体,腰悬长刀的青壮男子。
这几个人,凌玉冰都想当然的知道是娘的师兄姐妹以及他们的家眷们。紫衣人关切的话语他也感到厌烦,只是恨不能马上挣脱远远的逃开。因此,自然是一副龇牙咧嘴的倔强模样。那红儿这时候已经到了跟前,不由分说,狠狠地就踢了凌玉冰一脚,口里骂道,
“我让你牙尖嘴利!”
凌玉冰全没提防,加之脉门又被人控制,胫骨正中,如被踢爆。他自然不愿示弱,右脚猛力踹出。红儿轻轻一跳,就避开了去,满口嘲讽地道,
“好蠢笨的攻势,给你打中的话,岂不是比你还要蠢?”
那紫衣人正色道,
“红儿不许吵闹,小师叔有正事要办。”
那红儿将腮子一鼓道,
“什么事啊?”
凌玉冰也叫道,
“放开我!”
紫衣女子道,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红儿道,“咦?小师叔,这可不是我打伤的!”
凌玉冰仍然叫道,
“不关你的事!”
紫衣女子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说道,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这样做岂不是完全为了你好?你还要挣扎的话,我却偏生不放开你,倒要看看你又能把我怎样?”
凌玉冰左右挣不出她的手,又气又急之下,突然放声大叫道,
“娘!这个尴尬婆娘抓住我的手不放!”
他虽然扯开嗓门大叫大嚷,但由于两地相隔甚远,凌仙慈未必能听得清楚。紫衣人气道,
“凌师姐竟然生了你这个小滑头!”
那红儿又上前狠狠地踢了凌玉冰一脚,骂道,
“你才是个尴尬婆娘,却不许骂我小师叔!”
凌玉冰明明是又挨了红儿一脚,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高声喊叫道,
“她又踹了我一脚,又踹了我一脚!”
紫衣女子见他撒泼,更气笑道,
“臭小子,你道你这样混淆视听我就会担心别人以为我以大欺小,搁不住面子将你放了么?嘿嘿,你不听母亲教诲,偷偷跟人打架,我好心来帮你却反被当作驴肝肺。也罢,我便径自把你拎到你娘那里去,且看她怎样处置你!”
说罢,提着凌玉冰大步走向那幢草屋。
凌玉冰哼道,
“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
紫衣人闻言一愣,将他往地上一放道,
“我自问跟你还不太熟悉,你怎么竟像对我成见很深的口气?小子,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了?”
凌玉冰道,
“就是跟你不熟悉,才不会相信你安什么好心!”
紫衣女子笑道,
“好,嘴子倔强,防人之心还挺严重的呐。那我就将你捉到你母亲哪里,看看她会是怎样看待我安的什么歹心。”
红儿跟在后面,却自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咻咻的说道,
“对,咱们去告诉凌姑姑,说她的儿子不听话,我们要揍他!”
紫衣女子回头瞋了她一眼,说道,
“就你能。”
凌玉冰骂道,
“你谁呀,也敢叫我娘姑姑!”
红儿道,
“呸,我才不爱叫呢,要怪你去怪我爹多事,偏生就要我这样叫。我好嫌烦呢!”
她边自说着,因为已经落下一大截了,边自放开双足狂奔起来。紫衣女子却存心戏弄于她。见她越发力追赶,就越加快身法。并不时回头笑逗道,
“红儿,这几日见你练功挺勤的呀,怎么反而退步了?”
红儿大叫道,
“才没有呢!”
紫衣女子道,
“平日里你不是很轻松就能赶上我的脚步吗?今日我手上还加了一个姓凌的小哥哥,你却都追不上,不是退步了又是什么呢?”
红儿着急道,
“因为小师叔咋呼人!”
紫衣女子笑道,
“我不跟你闲扯啦,要证明自己没有退步,那就慢慢跟上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