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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寒冰 第十四章

凌玉冰迟疑地道,

“那怎么成?我娘会着急的!”

“怕什么!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又有什么可担忧的?”丁小幺拍拍凌玉冰的肩膀,“你看看,我比你大不得几岁吧?”

凌玉冰惑然道,

“怎样?”

丁小幺道,

“我独自一人离家出走闯荡江湖都有十几趟啦!头几遭家里人着实有点儿担心。可是我们江湖儿女,总要学会独善其身,孤军奋斗,自强自立嘛!”

凌玉冰点头道,

“很是!”

丁小幺道,

“那不就结了吗?你还犹豫什么呢?咱兄弟俩现在就出发罢!”

凌玉冰尽管仍旧有些难以决定,但是念及倘若留下的话,就是与一群自己甚为讨厌的人为伍,长久下去,只怕自己也会变得惹人讨厌了,当下亢然说道,

“好,我们走吧!”

也不向那香木打一声招呼,径行携了丁小幺的手便走。

香木急忙追出棚外,唤喊道,

“玉冰,你莫要乱走,待会你娘就回来了!她看你不在这里,会不高兴的。”

凌玉冰意欲毫不理睬,又怕给昆仑诸人小看成偷偷溜走了的,因此还是头也不回的甩下一句话,道是,

“我去闯荡江湖,你告诉我娘,叫她不要担心!”

香木惊呼道,

“你这不是离家出走?还闯荡江湖?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可以这样呢?快停步,真是个初生的犊子,不知道江湖风波险恶。你小小年纪,很容易就上了坏人的恶当!”

凌玉冰只当没听到,心说再坏的坏人,却也不过如似你昆仑派的一干人等罢了,我又何惧之有?

香木虽然腿脚勤便,却也追赶不上,只眼睁睁的瞧着他拉着丁小幺的手一溜烟跑进了树林子里。只急得她大声喊,

“这孩儿家,怎么这样执拗呢?红儿,你腿脚好使,快去追回你凌家哥哥!”

“我呸,这算哪门子的凌家哥哥啊?凌家一只讨厌的狗狗还差不多。啐,叫本姑娘去追一只狗狗回来,想都甭想!”红儿大摇大摆地踱着方步走到香木身后,歪着小嘴说着这话。

香木责怪地道,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像话,越大越任性胡闹了?”

红儿仍然是一撅嘴,回道,

“只不过是越大越有自己的主见罢了。”

香木要待加以严苛的责骂,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对她的这个宝贝女儿,当真可谓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且说那凌玉冰尽树林里一口气跑出两里许,方渐渐缓下了步子,问道,

“哎,究竟我们要去哪?”

丁小幺装作老成游戏风尘式的嘻嘻一笑,

“闯荡江湖嘛,当然就在江湖路上漂泊流浪,四海为家呀!”

凌玉冰奇道,

“四海为家不就是没家?没家去哪吃饭?”

丁小幺刮了一下鼻子,

“凌玉冰,你真是个大大大大得不能再大的土包子!难道只有家里才给你饭吃么?”

凌玉冰想当然地道,

“这个牛街上面食馆里好像也有。”

他的这一番高论,引得丁小幺不得不以一种光顾稀奇古怪的事物的眼光斜睇了他好大一会儿。其实凌玉冰从小到大,足迹绝没踏出过终南山半步,他所面对的都是一色日常生活中实打实的琐事,对于外界上流传的那种种奇闻异事自然知之甚少。

好在丁小幺也很快就弄清楚了这一点,便不再存心找他的乐子,转而跟他说起那江湖上的种种离奇事迹。他口齿清爽,牙尖嘴利,甚具口才,凌玉冰听在耳中,虽然未饱眼福,耳福却是同样叫人享受别样乐趣无穷。

入夜时分,两个少年已经行到了一座小镇。丁小幺拍开街道旁边的一间木屋,向屋主央求借宿。那屋主用狐疑的眼光扫视了他们好几遍,最后却重重地把门闩闭。

丁小幺拍手大笑道,

“他妈的,吃了个闭门羹!”

凌玉冰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丁小幺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右手道,

“有钱没有?”

凌玉冰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丁小幺大喜道,

“有钱就好办事!有钱有床睡,不用睡屋檐了!”

凌玉冰惶惑地道,

“真的吗?不然还要睡屋檐呀?”

丁小幺道,

“那还用说?快拿钱来!”

凌玉冰下意识的一摸口袋,触手之处里面一片空空如也,不禁口舌微结,道,

“哦,我的钱都放在娘那儿了”

丁小幺惨兮兮的把双手一摊,摇头说道,

“嚯,原来只是一场空欢喜。”

两个少年只得在街巷间逡巡良久,梭巡可以借来栖身一晚的容锥之地。不觉之间,夜色已经渐至深浓,天上春星闪烁如繁萤布遍,极目夜空,让人倍儿觉得真个是地遥天邃,苍昊无界。偶尔间,又有那蛩虫发出让人觉得定是些奇形怪状之鬼物的惊鸣之声,噪得凌玉冰一时手足冰凉。

丁小幺搓着双手道,

“不得了啦,只得再去做件勾当来者!”

他边说着边从腰间解下一根皮条,抖开一看,却是一支软鞭。

凌玉冰道,

“你要做什么?”

丁小幺笑道,

“看你轻功根底还不错,有胆量的话,就跟我一道去拿钱吧!”

凌玉冰惑然道,

“钱在哪?”

丁小幺向东面随便一指道,

“往这边一直走三里,就又有一座镇子,叫做洛南镇。那里有个大地主老爷叫做甪里皋,是这一带最有钱有势的主儿,但是也是最吝啬小气的那位爷台。他对待下人奴婢,也是极端苛刻刻薄。我们今夜就悄悄的到他家拿点银子消灾解难,一解当下无处容身燃眉之急,二备他日闯荡江湖的盘缠”

凌玉冰皱着眉头道,

“那岂非就是做小偷了?”

“嗐,什么叫小偷?小偷小偷的,多难听啊?”丁小幺一脸正气地道,“干这行差事的,江湖上有个说法,叫做‘劫富济贫’,是大大的大丈夫才干得来的大事业呢!”

凌玉冰疑惑地道,

“什么劫富济贫?哪里又有什么穷人需要我们帮助了?”

丁小幺一时语塞,半晌方又大笑道,

“凌玉冰,你脑袋怎么又一不转弯二不开窍了?劫富你知道是劫的哪个不仁不义的狗日的大财主老爷吧?”

凌玉冰点头道,

“嗯,知道。”

“那么所谓的济贫呢——”丁小幺拖了一把长音,然后将手指头对准自己点了一点,又对准凌玉冰点了一点,“我们两个身无分文,又身如飘风浮萍,无处安身。难道我们还不能算是穷困之人么?”

凌玉冰迟疑地道,

“这个也应该算是吧。”

丁小幺大乐道,

“这就对了嘛!难道我们不用麻烦大侠帮忙,自己解决问题,就不能称作是劫富济贫了吗?”

凌玉冰虽然感到丁小幺强词夺理,其中大有不妥,可是却又也无言以对。

丁小幺一脸神秘的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家祖伯叔兄,连我在内,三代一共一十三口,大家都是做的这行差事,吃的这碗饭呢嘞。所谓的替天行道,就是指我们这样的人做的我们这样的事!”

凌玉冰只感觉好像是一不小心吞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苦着脸说道,

“噢,原来有些小偷是不叫小偷的呀!”

丁小幺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挖苦,因此闻言有点恼怒,当下竖起两条眉毛道,

“呜呜哇哇什么呀,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凌玉冰见他被自己惹毛,咄咄逼人,一时只感头皮发麻,低头道,

“那个甪里皋大财主老爷既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的钱那也可以叫做‘不义之财’。我们既然要做劫富济贫的好汉,又怎么能不去动他的那个来路不正的横财呢?”

丁小幺见他答应入伙,立时又回嗔作喜,笑道,

“你倒也不算太傻,总是能够突然变得聪明起来。那好,我们兄弟俩今晚就去到那商洛镇上来他个鞭剑合璧,提了他甪里皋百千两雪花纹银往江湖上耍耍乐子!”

商议完毕,两个流落街头的少年当下就乘着夜间的月色,潜往商雒镇甪里财主宅院的围墙底下。算计着那围墙高不过丈余,衡量自己二人都有十足的把握做到轻轻松松越墙而过。

于是二人合计,先是丁小幺扑上墙头,潜行入内。凌玉冰紧跟在后,效仿他的那般光景。二人一前一后,在暗夜之中向前移动。顺道摸索甪里皋藏银的所在。

对着这门勾当,对于凌玉冰而言自然全都是陌生路道,摸不着个头脑。但是在丁小幺来说,却已然是老又成精,轻车熟路,经验丰富,手法娴熟。他两个在这家层檐相互的大宅子当中磨磨蹭蹭勘寻一番之后,丁小幺就已经成竹在胸,将凌玉冰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一拍,做出了一个灵黠的笑脸。

到得子时深宵,丁小幺叫凌玉冰在外边好生放风,他自己则猫腰潜入室内。不多时间,只见他背上背了一个大包,闪出门来,冲凌玉冰甩了个眼色,二人先后溜出了这座院落。

丁小幺走在前头难以心中兴奋的情绪,不时地摸摸身上的包裹。

二人正走之间,不意突然从路边闪过来两条人影。前面那人身子一晃,迅速地从旁拐了过去。后面那人却与只顾低头走路的凌玉冰迎头撞了个正着。

凌玉冰人小,被冲力撞得一个踉跄闪到了道旁。丁小幺约莫看见,忿忿地骂道,

“走路没长眼睛呀!”

那人取消去势,陡地立住身形,恶狠狠地欺将过来,喝道

“唷喝!没见没识没心没肺的路倒尸,胆子倒挺壮的,竟敢诅咒佛爷我哈!”

凌玉冰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头上果然一片白浑浑的,正是一个和尚。他倒还罢了,只丁小幺却不是个善茬,也径自跨前半步,向那人放泼对骂道,

“你他娘的,亏得还是一秃驴,不知前世怎么修的,怎没给积半点口德?出口成脏,八准是个淫僧!”

怪的是那和尚闻言不怒反笑,呵呵说道,

“你佛爷我便正是那淫僧,这作死的乖孙子倒也有些见闻!”

说罢话,他便咔嗓一声,抽出一口冷光森然的戒刀来!

丁小幺万不料自己竟然因嘴惹祸,却又只得强自镇定,说道,

“噢,原来你就是那淫僧。如此看来,那刚才过去的那个想必就是色儒喽!”

那淫僧却又忽然气怒起来,叫嚣道,

“正是!你这俩做死的小子,本来佛爷的轻功稳稳超出那色鬼一成,不想却被你们撞坏了佛爷好事,反让他捷足先登,留条臭鱼恭候洒家!呀,说不得!只好用你们两个来祭刀发泄佛爷这心中旺盛的欲念和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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