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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寒冰 第九章

他越想便越是觉得自己应该现身仗义,但心中却又终于忌惮着母亲平日里的谆谆教诲,只在内心里心神交战,中心如摇:娘若知道我逞强出头多管闲事,一定会很生气的……但其实娘她自己也常常说做人须得好坏分明,憎恶奸恶刁猾之徒,亲近善良平和之辈。我今天遇到了恶人残害忠良,难道我竟能置于不顾视若不见吗?那我岂非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怕事佬缩头乌龟?娘的师兄妹们都是为人称道的什么大侠。大侠就是那种帮助人的人了。为什么偏生只他们能做得大侠,娘却做不了,也不准我做?

嗯,听说大侠都是仗剑行走江湖抱打不平的,但我现在不也有了一把剑吗?为什么他们能做的我却不可以去做?其实要解决这件事也并不困难,我只要装着自己什么也没做瞒着娘亲就可以了。并且,在牛街的时候乔喜他们害怕了我来着呢!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只要晃晃这把宝剑冲将出去,保准他们这伙人渣一哄而散!这样,岂非既没惹事,又达成了心愿?

这般想法让他心花怒放,自以为得计地从草丛中叉腰站起,几个纵步跳到路上,高声喝道,

“乔喜,你又在干坏事啊!”

“老大,是那个小子!”米粒、米砂兄弟带着几分意外的叫着。

乔喜从一个手下手中抢过一根大棒叫道,

“弟兄们,连着该死的乳臭畜生一并儿整死!”

凌玉冰闻言愣了一愣:怎么回事?他们竟然不怕我了?

嘿,不怕就不怕吧,正好用你们过过使我这真剑的瘾!他一晃间就亮出铁剑,大踏步迎头上去道,

“你们谁先上来!”

乔喜道,

“哼!你找死的!”

口里说这话,劈面一棍打向凌玉冰!

凌玉冰后退半步,铁剑从侧翼向乔喜进行反击。乔喜认为他一个黄口小子,根本算不得啥,但是他自知本事也十分的有限,须得小心提防,切不可叫对方手中铁剑擦着了身子。因此才交手一个回合,他便向属下一干弟兄使眼色,意要大伙群起而攻。

米粒、米砂等人自然心领神会,纷纷挥舞棍棒围殴凌玉冰。这些人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好汉尚且有难敌四手的说法,凌玉冰一个小小少年人,虽则自幼跟随母亲习练剑术,却从来未有过实战的经验。演练之时一切腾挪变化深有法度,一旦身临险境,难免不有些心慌着忙的状况。

在这群流氓合伙围攻之下不多久,凌玉冰已自陷入手忙脚乱的被动境地。牛街众匪见此情形,更是快乐得尖声叫嚣。凌玉冰听到叫骂,更是心浮气躁。一个不留神间,左肩膊部位被一条铁尺狠狠地打中,直痛的他“哎哟!”的叫出声来。

乔喜乘势大喊道,

“挨打才知道肉痛哈!弟兄们,再加把劲,好送这小子去鬼门关见阎王爷爷面!”

凌玉冰被气得怒火攻心,好玄强制住欲待炸开的心肺,圆彪彪地睁开双眼,施展出母亲叮嘱过的,不可轻易使用的剑招。但见青光晃动,三个流氓挂了血彩!可他气怒交加之中疏于防范,被米粒见机重重地抽了一鞭!

乔喜怒骂道,

“娘的,敢伤我的弟兄!使劲,搞死他!”

凌玉冰被抽得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一时心火飚发,眼中凶光闪烁,手气剑落,寒芒迫人,刷刷刷刷,四剑划出,剑锋到处,四个街痞被不同轻重地砍伤割伤!他回头看见恩仓主已慢慢爬起,坐在地上关注这场格斗,忙忙地叫道,

“恩仓主老人家,你受重伤了,怎么还不快走?”

那恩仓主道,

“少年人,你为我卷入这场纷争纠缠,被人包围,你没安全脱身之前,我又怎可一走了之?”

凌玉冰道,

“你放心,他们打不过我哎哟!”

他便说便自要应付街霸们的棍棒,百忙中躲开米砂高高砸来的一棍,剑随身动,不料想竟长驱直入,将那米砂的右肩捅的一个对穿,顿时鲜血汩汩喷涌而出,其流如注!凌玉冰一见自己竟重伤对手,使得他流了这么多血。虽然明知道他们都只是些歹人,可一股深深地罪孽感仍油然不可遏止地涌上心头。顿时只感到一阵惶然无措,手足俱软,目瞪口呆,当场懵然。

那伙街霸也被同伴的鲜血惊吓住了,手忙脚乱的往后仓皇倒退着。只有乔喜一愣之后,见机大喜,狂嚎道,

“大家快砍死他!”

一群流氓方才猛然清醒过来,又纷纷举起棍棒向凌玉冰劈头盖脸鞭打过来。凌玉冰此时正自茫茫然六神无主,根本就毫无防御之能。眼看着不能幸免于难!恩仓主悲从中来,瞪圆老目厉声恨叫道,

“狗贼,还不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

乔喜呷呷笑道,

“还只是个孩子,却能伤着我的人。他敢伤我的人,他就得死!”

恩仓主咬牙道,

“乔喜,你不就是要我死么?”

与此同时,但听“噼啪”数声响起,凌玉冰身上已被击中多记棍棒,铁剑与人一路萎然坠地。

“哈哈,弟兄们,一不做二不休,把这老少两个鸟人好生做干净了!”乔喜两眼冒出暴绿的光芒。话刚落音,突然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翻身栽倒在地。

牛街上的众街霸此时也全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倒在地上乱滚乱爬乱扑踹。形状十分之凄惨。凌玉冰猛力爬起,只见那些莫名倒地的人一个个地都硬僵僵地不再动弹了,从鼻孔里溢出褐黑色的血迹。显然都一命呜呼断了气了。

这个变化突如其来。不但凌玉冰感到诧异,就连恩仓主也同样的觉得不可思议。凌玉冰整整地看着,陡地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冲袭上喉,“啊”的一声,呕出了满嘴腥膻的食物残渣。他拖了铁剑,一步一步移到恩仓主的身边,着力地将他扶起。

身上的疼痛感十分剧烈,而他的头脑也自一片糊涂,恍惚搅绕做了一团乱麻。恩仓主咳出了一口血痰,强力提高声音道,

“不知哪位高人出手相救,但请现身与小老儿一见。”

“什么高人,愧不敢当。但是相见一面却是不妨。”声音落处,凌玉冰眼前忽然转出一名青衫的男子,大约是二十岁余的年纪,站在道路旁望着这一老一少两名伤者。他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走近来却忽然皱眉道,

“啊吔!老人家你的非常严重,还不赶快找个地方好生救治?”

恩仓主淡然一笑道,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活也活够本啦,就算即刻便死了也无所畏惧什么的了。只是这位仗义相助的小哥伤势也自不轻,这位少侠手段高明,想必有救治的良方。”

青衫男子将凌玉冰打量了一番,笑说道,

“老人家你还是先管照自己的伤势吧。他年纪轻轻少年人一个,又是些皮外轻伤,未伤及骨,估计休息三五来天就没什么事了。倒是你自己的伤势是个棘手的大麻烦。就算能够幸运捡回一条老命,也非好生调息三五年而不可痊愈。”

凌玉冰听他说自己伤势并无大碍,边将铁剑收回,放进篓子,边自说道,

“那……我家里还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恩仓主老人家,你可仔细当心自己的身体呀!”

恩仓主道,

“适才承蒙相救,并连累小哥负伤,却不知你姓甚名谁。还请留下名姓,小老儿或者飞鼠社他日也好有个补偿。”

凌玉冰一笑道,

“我只是终南山中一个农村人。本事低微,只是略尽一点做人的本分,名字没什么好说的。恩仓主不要放在心上。我要回家了,就此告辞。”

说罢,他背上篓子便走。

那青衫男子却忽然叫住他道,

“小兄弟请慢行一步,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凌玉冰又转过头来,迟疑的问道,

“有什么事?”

青衫男子道,

“你莫要担心,我没有恶意的……”

凌玉冰道,

“没有恶意?这些人不都是你杀害的么?你连人都杀,还不凶恶么?”

青衫男子哑然失笑道,

“这些人确实是我杀的,但是我对你却毫无恶意。”

凌玉冰连退两步道,

“那你为什么又了杀他们?”

青衫男子道,

“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若不死,你和这位恩仓主老人家就会被他们杀死……我杀人的情况一般就是这样。江湖之上,为拯救好人而杀掉恶人,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凌玉冰道,

“那我还得谢谢你的搭救之恩了?但我、我这就要回去了,太晚了我娘又会教训我的。”

青衫男子道,

“先不要急着走。我还要问你几句话呢。”

凌玉冰道,

“要问什么那你就赶快问吧。”

青衫人眉目清秀,神丰骨俊,颇具灵逸之气。他见凌玉冰此时尚非但不感激他的救命之情,反而似乎成见很深,便自我介绍道,

“我叫柳青衫,和昆仑派的几个舵主还算有点交情的。刚才看到小兄弟你与歹人交手的招式正是昆仑派的剑法,因此就想向小兄弟求证一下你的姓名和师承。还请小兄弟念在咱们一见投缘的份上,不吝告知于我。”

凌玉冰见他竟然跟自己打探昆仑派的事,不禁索然无味,说道,

“我不是昆仑派的,也和昆仑派素无瓜葛。但是我的确会用一些昆仑剑法,那是很久以前一个经过我家门口的姑姑教的。我却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昆仑派的。但是她教我的时候,确实说这是昆仑剑法。”

青衫男子柳青衫笑说道,

“想不到小兄弟还有如此奇缘机遇。”

凌玉冰道,

“你的本事高超,比我那姑姑更加厉害。请你一定诊治好恩仓主。可是我真的要回家了!”

说着,他决意不再理会柳青衫,埋下头撒开脚丫子往回家路上,只顾急急赶去!

那柳青衫见他既无意停留,便也不再勉强追问,只目送了一会他快快行走的身影,然后轻轻摇头一笑,弯腰扶起了恩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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