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的思绪是如此紊乱如麻、七上八下,以致在心神交战之间徘徊难决。
生性单纯的她本来就不擅长解决此类复杂的问题,因而只能继续持续着如此的沉默。
尴尬的气氛进行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冬儿在凌玉冰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幡然猛省,艰难地一笑道,“凌师弟,我还是在想,你大概在什么地方和师门发生了误会了吧。因为,你说的那件事,应该是不会的啊!虽然师门长辈们,对咱们后辈们,谁也没有提及过关于武师伯的生平一切。
虽然说,在这一点上确实给人授以有些讳莫如深的口实,但是你想想看,他们哪一个,对凌师弟你和凌师叔两个不是发自内心地关怀照顾。嘘寒问暖,倍加悉心,简直可说是无微不至啊。
这一切,总是你觉得有诈欺的居心,可是事情毕竟是做出来明白摆在那儿的啊。事实俱在,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你若要一口否决,说它是虚情假意,装出来的也好。可就算是装出来的,并非发自真情实感,可在事实上,那也是确确凿凿地照顾有加,那也是一种好的体现,而不是一种恶意的行为吧。”
凌玉冰见她居然如此固执地替昆仑派说话,不禁大为激愤,心想:我早该想到,凭你的智商,只怕确实已被昆仑派洗脑洗到近乎洁白无瑕了,只是没想到我自己刚才倒要一厢情愿的相信你当真会义无返顾的站在我这一边!这是不是太幼稚太可笑了一点啊,哈哈!
他心中失望之极,心情无敌低落,因此冷森森的哼道,“冬儿师姐,你说得不错,但看事情的角度不对,有大问题。他们那样做,那正是心怀鬼胎的表现。他们自知做过对不起我父亲乃至我一家人的事情,所以就老想着借照顾我母亲和我来弥补点什么,借机赎罪,好叫他们不安的良心稍微感到可安可感而已!”
冬儿闻言之后,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半晌都是木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凌玉冰所做的推测虽然过分恶意,但也并非没有可能。实属常识以外,情理之中的揣测。在这一刻,她也忽然觉得师父师叔他们的形象逐渐变得模糊幻动,漫漶虚无,扭曲了起来。
看着凌玉冰那一脸愤恨郁孤、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的脸庞,她咽喉间忽然似有一股莫可言状的酸楚之感翻涌上来。眼前的这个凌玉冰,他还是自己曾经所认识的那个寡言少语,甚至让她有谨小慎微之感的少年吗?
那个少年呀,那个少年!自打他进入商州分舵,进入她的眼眸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在不言不语地默默注意着他的一切。原以为他冷静从容、为人处世相当低调,不争不抢,稳重有礼,虽然并不高大魁拔,但却自有一种让人心仪的风致。
所以,冬儿暗地里、私心下,总忍不住地在想一些事的时候,就将心思往他身上绕,老是一门心思地想,这个人,挺好的。他这样的性格,又是最好的。
比之狐儿,虽然相貌上有些不及,但他一点也不迂腐,清爽干练的作风,远非那种瞻前顾后、酸朽冬烘的狐儿能比。而燕浮云、杨晨枫们,在冬儿看来,充其量不过是还没长大成人的毛孩子,一群小师弟而已,是更加不须拿来相提并论比较的了。
于是,在她少女敏感的潜意识里,对于他就增加了许多旖旎曼妙的联系、联想,并且他也知道,那个他也一度在悄悄的关注着自己。
却只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如此阴暗。沉郁、肃杀冷酷的一面,激昂如此、愤怒如此,缭乱如此。只是她正在举棋不定,充满怀疑地扪心自问着:这样的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吗?如果是,叫她情何以堪?如果不是,那面对目前的困窘,自己又该当如何抉择呢?
凌玉冰密切地体察着冬儿脸部表情的变化,沉声说道,“冬儿师姐,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冲击非常巨大。因为昆仑派在你的心目当中,一直都是崇高的,是正义光辉的侠义道表率。突然发现他们狰狞可怖的另一副面目,一时之间,换上谁都无法很快绕过弯来。
但是,我也希望你莫要勉强的同情我。因为昆仑派说到底,毕竟是师门恩第,对你意义非凡。你千万不可因为我的关系而与之生出嫌隙,甚至与之割裂。冬儿师姐,我永远都尊重你的主见。但只要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却也不必和昆仑派冲突敌对。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我跟昆仑之间的事,与你并无牵连。冬儿师姐,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愿意陪同在我身边吗?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也将一辈子都不会背弃你的这份深情厚谊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冬儿心尖上一颤,脱口问道,“是真么?”凌玉冰站到了她身边,点头道,“嗯,当然是真的了。”冬儿道,“那好,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就和你在一起。我相信总会有办法解决你和师门的误会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却不能忍受你们相互树敌,彼此仇杀。”
“是么?冬儿师姐原来只是想充当我和昆仑派之间的和平使者吗?”凌玉冰沉着脸,很是有些悻悻然地问道。
冬儿忙道,“当然不是了。和凌师弟在一起,形影不离,我其实也、其实也很高兴的啊。”她低低道来,神情略显忸怩不安,却也自有一番痴騃坦诚。
那赤衣府统制闻人安泰远远的听到,嘿嘿的笑了一声,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说道,“虽然好没道理,可也端的是有趣!看来这世界上糊涂人糊涂事真个是颇为不少哈!本座倒又开了一回眼界呢。”
丁小幺这时候恰恰回过身来,正在倾听凌玉冰和冬儿得交谈。当听到此番对话,脸色大变,大惊失色地冲了过去,大声嚷道,“凌玉冰,你怎么回事了啊?你怎么能够那样子,要做出那样的逆恶之事!”
他这冲动的行为让冬儿大感诧异,瞥了眼来人,见他面带不善地盯着自己,不仅把整张脸孔都赤涨得绯红一片,加上心中又正在起伏不定,因而感到羞惭难安,嗫嚅问道,“额,凌师弟,他、他是谁啊?”
“他就是丁小幺。”凌玉冰回答,却目光冷冽地看着丁小幺,却看他要如何来跟和自己纠缠理论。
冬儿道,“丁小幺?你最最要好的那个好朋友吗?”
“关你什么事!”丁小幺横眉竖目地冲她叫了一句,“待边儿去,我是来跟凌玉冰说话的。”说着收回怒视她的目光,一边去和凌玉冰对望,一边说道,“凌玉冰,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问一下你自己,这些年以来,昆仑派到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对不住你了?害的你非得这样以怨报德,反眼相向啊?”
凌玉冰哼道,“杀父之仇横亘在那里,谁都绕不过!这件事你丁小幺又不是不知道,却还来啰嗦饶舌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那更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捕风捉影的栽赃陷害。甚至还是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的陷害!”丁小幺说道,“就这样三言两语就让你甘心替人当枪使,去和恩断义绝、师门反目成仇了么?你就这么草率急迫?难道一点都不为此感到羞耻吗?
并且,你居然还要将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拉下去,跟你一同去趟这道浑水!你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了呢?到底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啊!你怎么能这样子,你说说啊你!”
凌玉冰欲言又止,沉着张脸缄默,嘿然不言。冬儿听了丁小幺火爆爆的一番质问,却只淡然而笑,说道,“丁小幺,你果然是个好朋友了,处处从好的方面为他着想。可是你毕竟不是他,并不曾有过和他一样的心路历程,所以将自己的看法加诸到凌师弟身上的做法,似乎也不大合适啊。
并且,我是真心发自自愿要留在他身边的,可不是他想拉就能拉。我也没有蹚浑水的意愿,凌师弟也不会让我介入他们的纷争。”
丁小幺闻言一愣,心说原来你还挺清醒的啊,那么你为什么又?
却毕竟无暇思考太多,却依旧冲凌玉冰喝道,“你那些个胡扯的鬼话能骗得了谁啊?凌玉冰,我可告诉你,你快快醒悟吧,别再装作被仇恨点燃了心底的怒火,其实你不过是被浆糊黏住了双眼、被猪油蒙住了心智。
是你自己内心潜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欲望,所以才给了一些来路不明、居心叵测,形迹可疑、不三不四的小人们趁虚而入的可趁之机。你也借驴下坡,故意让自己听从他们造谣生端、挑唆是非的无耻谰言。你心中潜藏的蠢动,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那是——”
凌玉冰见他越说越离谱,自己已经无法忍受,当下厉声阻止道,“我自有见识、自有主张,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自以为是的提醒么!”
自从二人结识以来,凌玉冰似乎从来都没有用这种恶声恶气的语气和丁小幺讲过重话,因此,他这话一出来,两个人都不禁一愕。
这边大闹开来,那边赤衣府和李铁礁、龙吟云等人都两厢罢斗,站在旁边瞧闹子。龙吟云听丁小幺口无遮拦地直陈自己等人别有用心、居心不良,不由怒斥道,“丁小幺,你这么说又是哪门子的见解。你也未免太也不识好歹了。黑白话只管痛快,胡乱讲道来,信口雌黄、以怨报德之人,莫此为甚!”
“你们以为救了我一条贱命,我就必须要衔枚结草,粉身碎骨、奋死以报吗!倘若你们是光明磊落的侠客,那也无可无何,理所当然,我丁小幺二话不说,整个人这条命,都是你们的了。但是你们却显然心怀不轨,正在蓄谋不可告人的大阴谋,正在企划制造危害江湖的举动,我丁小幺虽品行不佳,却也不愿意和你们这干邪恶之徒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同流合污!”
龙吟云双目中寒芒一闪,凌玉冰大吼道,“丁小幺,你还要继续闹下去吗?”
“凌玉冰,你就不听良言,之意味一意孤行,继续固执下去吧。”丁小幺说道,“我知道你是吃了秤柁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说的再多、喊得最想,就算千言万语、每句话声嘶力竭,也未必能对你生发效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