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小园之中燕飞云、燕浮云姐弟和狐儿、姜若遐二人如何对峙、交谈,回头却说那胡不畏带着女儿来到商州分舵,早有弟子门人传报进去,虎舵主夫妇、血龙夫妇、凌仙慈、貂儿等人俱都过来迎接。冬儿、郎婴两个女孩儿见着胡明,也分外的欢喜,急忙跑过去牵住她的手,喜不自胜地说道,“胡明姐姐,你是从昆仑上上下来的吗?我师父她近来还好吧?”
原来这胡明却也是投身在昆仑门下,但却并不是掌门黄萤门徒,乃是吴小菊、陕荍枝二人的徒弟。跟随师父在昆仑山上多年,却一直都不曾下山,冬儿、郎婴在山上的时候,和她的关系就十分要好。所以这番见到,自然有说不出的亲密。
昆仑派中黄萤这一系的兄弟姐妹,到此时已各自觅得传人。虎舵主、白鹭夫妇有儿子狐儿及弟子杨晨枫、程青青,血龙有传人女儿血红和凌玉冰,黄萤有门人冬儿郎婴,苍鹰在一次前来商州探访之时,对虎子白鹭的小女儿鹿儿十分喜欢,竟自带上昆仑山,要将她当做衣钵传人培养。
所以这些师兄妹之中,除却仍旧游离在青海湖边的豹女之外,就只有貂儿一个人不曾寻找到传人。原本貂儿对血龙的女儿颇有几分属意,可惜的是血红悟性不高,又只喜欢练习刀法,虽然性格上有类似于貂儿的地方,两人相互投契,但授受绝学的条件,却并未能达成。
胡明见过诸位师叔伯之后,告退一声,就和冬儿、郎婴凑到一块儿热聊去了。商州舵主邀请胡不畏进到客厅,血龙等人侧席相陪。血龙夫妇原本在城外乡下另有住处,但近年来因为要刻意培养凌玉冰,加上女儿血红不愿意老住在乡下,所以才长久客居于此。
貂儿虽常年四处漂泊,可是一年之中却也有大半时候呆在商州。因为血龙、虎子、白鹭他们都在这里。这一次她江湖倦归已久,窝在商州静极不动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众人分宾主坐定之后,貂儿笑问道,“胡大头,你已经好多年不曾来过商州了,可称得上是稀客了啊。快快老实交代,这次前来商州,却又所为何事?”
胡不畏道,“一者,胡某与你们各位多年不见,着实想念的很。再者的话,胡某此行,还是专门替黄掌门送信而来。”
“掌门师妹有信?”虎舵主颇为意外。因为往常时候,他们书信交流都是用昆仑门下各处专门豢养的鹰隼传递。这次居然让胡不畏捎来信件,却不知又是因何缘故。
胡不畏道声,“正是。”一面就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函,郑重交付商州舵主。
商州虎舵主拆开,迅速览毕,眉间不觉紧锁。血龙纳闷,靠过去问道,“二师兄,信上说的是什么?”商州舵主说道,“掌门师妹说藏疆花教的波若门下达战书,约定月半之后决战玉隆镇。”
“般若门?”血龙眉毛一耸,怒道,“他们竟然敢向昆仑总坛发起挑衅?”
商州舵主说道,“这般若门在藏疆,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势力庞大的门派了,门下的喇嘛高手也颇是不少。只是他们居然胆敢挑战我昆仑,却也实在出人意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头脑发热烧坏了。”
“萤儿师姐要我们怎么做呢?”貂儿相对两位师兄,此时反而显得比较淡定,一笑之际如此问道。
商州舵主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说道,“嗯。不过般若门这次有备而战,企图一举打败昆仑,独霸西陲,因此声势浩大。掌门师妹行事向来谨慎,意思是希望我们各处分舵尽量抽调人马赶过去会合总坛,争取此次能够将般若门势力全部清除,连根拔起,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各大分舵之中,又以我商州分舵人手最多,兵强马壮,又久安思战,所以掌门人对我们特别优待,不以飞鹰传书,反而托胡兄父女二人带信。她的意思自然十分明白。是希望我们将商州事物暂且委托胡兄帮忙打理,我们商州人马倾巢出动,火速赶回昆仑!”
血龙听罢,只觉一时跷舌难下,说道,“对付区区一个般若门,居然还要如此劳师动众,掌门师妹这般决定,未免太也着力太劲了些吧?”
商州分舵主笑道,“我刚才一开始也是你这般想法,但转念一想,觉得又不对。掌门师妹行事,向来调度有方、张弛有度,她这么做肯定是有这么做的必要。我们无需置疑。”
“虎舵主此言甚是有理。”胡不畏点头道,“不错,我出发之前,也听义女胡明转述过黄掌门与小菊她们所做的分析。据她们所言:这次争端虽然由般若门出头挑起,实则是藏疆整个花教全势力联盟,合伙对昆仑出手。所以,尽管名义上只是般若门与昆仑派争端,事实上却是由整个花教甚至其他藏区教派共同联合出人出力。也就是说,这一战的意义非同寻常,是昆仑派与藏地教派的一次大合战,等闲视之不得。”
众人在大厅之上诸事议定之后,到了次日清晨,商州分舵主交代了分舵上下众弟子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当即率领白鹭、血龙、貂儿、凌仙慈以及香木母女俩启程,从速赶向昆仑总坛而去。
凌仙慈的武功虽不十分高超,但却毕竟也有相当造诣,她在商州分舵清闲了许久,正在静极思动,想出力为师门做点什么。再加上她和黄萤的情谊十分要好,彼此多年未见,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会晤昔日的各位好朋友。
香木却因为多年不曾回过家乡了,想和亲人邻里团聚一番。红儿因为和狐儿闹翻,顿时成为了昔日亲密的小伙伴们眼里的公敌,各种的如芒刺在背,让她很不自在。而且她本人内心也感到很憔悴,郁郁寡欢,也不想再继续呆在商州了。既然有这个机会让她能够光明正大的躲避开来,她当然不愿意与父母相离,而独自呆在商州默默承受一些让她不愿承受也感到很难承受得起的东西。
女儿与狐儿的事变,因为商州舵主亲身参与的缘故,香木血龙自然都已经知晓了,所以他们也都不放心留下女儿,见她要求同行,自然不会拒绝。就当借这个机会,带她去到异域雪原散散心,领略不一样的风景也罢。
红儿知道自己和狐儿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昨天一夜之间,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她很后悔一时冲动骂了他很多难听的话,甚至都流于恶毒了。尽管她也知道,就算没有那些咒骂,和他的关系也不会改善更多,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在意言语攻击的人。可是红儿仍旧很后悔。她甚至都想要不要跟他也说一声对不起。
不过,红儿也只是内心下这样想想而已,她知道自己是绝不会让自己当真这么去做的。她觉得自己头脑不太聪明,而个性太过要强,又不懂得体贴他人,可是却改变不了。她也没有办法。
她虽然很不喜欢姜若遐,甚至最近变得非常讨厌她,但却知道其实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懂得体贴别人,感情细腻,还很温柔。而那只诡计多端的小狐狸,虽然表面上好像很谦虚的样子,其实内心出奇的高傲。他希望自己被人满心满眼地崇拜不已。姜若遐的顺从和贴心,正好满足了他所有秘密难言的意愿。不过,这些其实有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红儿想:有些事既然已经坍塌那就不要再想了,想多了,只会让自己也跟着崩溃。装作不记得,就此经过,却总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只是道理虽然很浅显,浅显到谁都能够轻易地弄懂。可是真的要做到,却又远非那么容易了。人就是这样啊,当聚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因为容不下一丁点的摩擦、揉不得一粒微小的沙,就由此展开争执,然后患得患失,将争执变得尖锐化,最后哪怕多年的情谊或许仍然还有存在,但彼此之间也只会相互避免相见。
或许吧,人世当中,总有某些人、某些事,命里注定是会付诸东流,最终随着时间的泥沙沉淀下去,不被记忆翻起的。哪怕你有想过要挽留,要记住,却也往往只是成为了特定的某时的一桩心念而已,可你却无力将之实现。
红儿牵着娘亲香木的手,低头慢慢地走出商州分舵的大门,心中思绪万千,对于这座城池,心中蓦然产生一种强烈的不舍情绪。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出来送别各位师父师叔伯的小伙伴们,这时方才发现狐儿并不在众人之中。
他并没有出来送行。
红儿心中一阵黯然,低低地垂下眼帘,只顾看着脚下的路,支着香木的手腕,向着前方的远处一步一步的走去。
隐约依稀中,红儿似乎听到杨晨枫嘿嘿笑道,“藏地的喇嘛,居然胆敢招惹咱们昆仑派,嘿,简直是飞蛾投火啊!现在咱们出动大批高手,定然管教他以卵击石、有来无回!”
而程青青却叽叽喳喳地叫道,“啊?喇叭?什么喇叭呀?吹不吹得响?”
这个小丫头片子,直到这时候,她竟然还是没有搞清楚“喇叭”究竟是什么,怎么还会挑战昆仑派?如果不有人善意提点,只怕她还会为此冥思苦想、闷闷不乐的“钻研”这个问题好几天吧。
“真是个笨丫头!”杨晨枫又在学狐儿装小大人帮人解惑了,“是喇嘛,不是喇叭。懂不?喇嘛,就是藏地的和尚。明白不?”
程青青幡然醒悟,兴奋地叫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些和尚们他们每个人都爱吹喇叭!”
杨晨枫愕然道,“呃,这个——大概是吧。”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却再也听不到了。
时光飞逝,日子迅速,忽忽之间,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凌玉冰坐在商州分舵练武场上的石墩上,默默在内心细数着那些在此地度过的业已罄尽的时光。忽然发现不知在何时起,自己对这个地方已经逐渐的改观,已经没有了那么多仇恨与愤怒的思想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想念起娘亲来,心里想道:不知道现在娘有没有抵达昆仑总坛?那个总坛到底会是怎样的模样?掌门师叔是个女子,听说还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嗯,倘若不厉害,又怎么能够担当得起昆仑掌门的重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