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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寒冰 第二章

她姓凌,名叫凌仙慈。儿子跟着她,也一样姓凌。

至于玉冰为何也姓凌,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遥远旧事了。既已陈旧,也被她遗弃了很久。她将之遗弃的原因,是不想再度地记起。

作为一个女人,她情愿那些往事都是虚幻。

而现在,那些陈年往事的确已经变作了虚幻了!

但过去了的事,岂非一切都如同乌有?对于陈年往事的虚幻化的成功,也许并不是因为她遗忘得很彻底,而只是时间具备着这样一种摧枯拉朽的大势而已。

然而,至于她的儿子凌玉冰,以他小小的年龄,又怎能知晓得,他根本就不曾接触过的,这个大千世界中,那些纷纭陆离、形形色色的纷扰纠缠与混淆夹杂?

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是想当然尔地认为:

母亲姓凌,他就也当然地应该姓凌了。这完全是一种天经地义,自然而然。

从凌玉冰懂得世间有一种情怀叫做记忆时起,他娘亲还从未向他发过这样的大火,生过偌大的怒气。当然他也从未惹过娘亲生气。

凌玉冰当然不知道母亲的生气是有着“源远流长”的心病忌讳的。他还当自个真不该射杀兔子,所以才惹得娘亲大动肝火。所以他慌得连忙放下竹筷,说道,

“娘,孩儿知道错了。从今往后,孩儿都不再杀害兔子性命,只和它们交朋友了。好了,娘啊,你别生气呵!”

他一脸的惶恐让凌仙慈内心转怒为怜,微微而笑,说道,

“你明白错误,知错能改就好。那娘的气闷也就平顺啦。你要知道,不是娘什么都要管着你,只是有甚多的事情,往往是由小错累积而终至铸成大错的。人生间的事,并不是想象中那般能凭自己主持的唉,你小小年纪,跟你说再多这般的空谈,你却也不会懂得快吃饭呀,莫等饭菜凉却了,就要全然变味了。”

母子二人吃过饭后,凌玉冰为了向母亲表明自己与兔为友的决心,特意抱了兔尸要去刨坑埋窆,以此为界,杜绝自己以后再做杀兔的错事。

凌玉冰为了让母亲能够高兴,自然干得十分的卖力。娘儿两个刨了个土坑,把那两只死兔放进了坟穴里,然后堆垒土块。少停间,便已将这事情办得妥当了。

凌仙慈对儿子的这件讨巧的举措并不表示赞许,她只是在不经意间,一次次地望向了山间那一群坟墓

垒好了土包,凌玉冰一连捧了几抔雪覆盖在那上面,双手合掌告什道,“兔子兔子,对不起啊。但是从今往后,我凌玉冰都会听娘的话,再也不会杀害你们了。”

凌仙慈只感蓦然之间,心中酸楚不胜,连带鼻孔也自酸酸麻麻的了。她抚摸着儿子头顶茸茸的黑发,说道,

“玉冰,你莫再讲了。再怎么样兔子死了也听不到的。你若真的悔疚的话,当时就莫要杀死它们。那样或许尚来得及。”

凌玉冰仰起脸来看着母亲,讶异地说道,

“娘,孩儿有些不明白你的话。”

凌仙慈自觉方才所说的话,的确是凌乱不堪,一时沉默不语,待良久之后,才说道,

“娘叫你明白,有些事情,你万不可因为一时之间的气愤,做出非分的事情来,从而铸成大错。若是那样,到后日可就要后悔莫及的了。”

凌玉冰眨着眼睛想了很久,但仍旧想不通母亲为什么突兀的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而且是很不中听的话来,他带着一丝忧疑地牵着母亲温暖的手,说道,

“孩儿都记住在心里了。有娘在身边教育孩儿,孩儿才不会铸成什么大错呢。”

远方有松枝禁不住大雪凌压而折断的“唰咔咔嚓”的爆裂声。在声音响起的刹那,顿刻地有雪毛茸茸地纷扬盘旋,如被风吹动而飞舞起来一样。凌仙慈说道,

“玉冰,我们进屋里去吧。外面很冷。”

凌玉冰点头“嗯”地说道,

“娘,你仍然教孩儿念内功口诀。孩儿觉得一想到口诀,身子就暖和着了呢。”凌仙慈笑着戳了戳儿子的脑瓜子道,‘你呐,整天介只晓得练武功,练武功,就不爱读书,看看将来,你变成了个睁眼瞎可咋办?”

母子俩回到他们的家,凌玉冰便爬上他的小床,十指拈了个诀,盘腿趺坐调息丹田脉象,练气引导气息运行周天。

他的坐姿有模有样,对门对路,显然他修炼这门内家功法已非短期。凌仙慈平和地坐在一张木杌子上,目光中含蓄的是一层深深的盼望。

只不过,这层盼望存在在她的内心,别人是难于参测得到,也难于理解的。因为那只是对于宁静日子的安心安意,对清淡闲适生活的笃诚。她盼望的只是她的儿子在将来也能够像她这样,在隐逸山林的生涯中找到这份别人无法理解,也无从体味的乐趣。“娘啊,明天清早叫醒孩儿练剑!”

这话是凌玉冰从有记忆伊始,就必将在每晚临睡之前对母亲嘱咐的,今宵亦复如是。

次日破晓之际,凌仙慈亦如往常一样唤醒了儿子起来,母子俩各自提了一柄凌玉冰用竹片削成的篾剑,到了那稀疏简陋的篱墙内演练起了剑式。

冬日慢慢的转去了,春天来了。

今年的春天恍惚是来迟了。

就在以成为了过去的那个冬天里,官兵两万曾经在离此十里之外的那个山岭间剿灭绿林草寇六百余众。官兵乘着大胜,开始大张旗鼓地明火执仗,闹得方圆二十里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到处流窜。

春天虽然到来了,人们却依旧如置身严冬中一样。南五台地处偏僻,官兵喧哗未至,可是凌仙慈也很是发愁:

她寻常总是用种的蔬菜瓜豆挑到七里之外的镇市上卖掉,再用这些卖菜所得的银钱兑换日常必备的生活用品,譬如粮米油盐布匹等物,来维持母子俩人的生计。

可是现在民众流亡,官匪播乱,哪里还有人敢上街凑集?就是连那些街坊里开设的店面,也给借机寻利的官兵们洗劫掠夺一空。虽然身边尚攒得了一些积蓄,可是兑米无处,叫她怎能不生出愁绪?

这一天,米笥里面已无颗粒之米,凌玉冰捧着空空的升子看着母亲,说道,

“娘啊,没米煮饭了,怎么办啊?”

凌仙慈叹道,

“娘也没有办法。镇子上的米行已经没人卖米了,娘也没有办法。”

凌玉冰睁大眼睛道,

“怎么米行没人卖米呢?”

凌仙慈想跟儿子讲述其中原因,可是转念思及,就算是对他讲了,他一时半会也是不能明白的,于是只是说道,

“这些事情,等到你一长大了,就自然明白了。我若现在告诉你,你还是难以理会的。”

凌玉冰道,

“可是孩儿的肚子很饿了,要吃饭了!”凌仙慈说道,

“娘还积了一些磨麦粉子,待会儿咱们烙饼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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