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却总算还有些许的木质和皮屑相连着。只是树干被刀上所携带的余力震荡,仍还在不住的摆动着。
司空鹞子怒道,“你不忍动手的话,那就让本督替你杀了他!”
说着,也径自走上前来,就要对丁小幺下杀手。凌玉冰将长刀启发在手里,向前方一横,生硬地挡住了司空鹞子的去路,嘴里格格地蹦出一句话来,恶狠狠地叫道,“谁敢动他半根汗毛,我凌玉冰就跟谁拼死一搏,就算同归于尽,也要叫他死、死、死!”
司空鹞子勃然大怒,斥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语气跟本督讲话!你想跟人拼命,叫别人死死死?哼,你开始当心你自己是否死无葬身之地吧!”
“一个大姑娘家,怎的说话这么凶恶霸蛮?”冬儿见司空鹞子气冲冲的,似有对凌玉冰蓦然出手的意向,当即拔出长剑,护卫在凌玉冰身旁,责声质问那赤衣府的总督大人为何如此地不懂淑女风范。
司空鹞子哑然失笑,正待反唇相讥,嘲弄揶揄她几句,那李铁礁却大步走过来发话道,“司空大人,你就当碍老夫一个情面,放这位丁小幺小朋友一马,听任他自行离去吧。”
“这又怎么可以呢?”司空鹞子斜睇着丁小幺,悠然说道,“你瞧瞧他,那副不要命的泼皮无赖耍狠的狠样,留得他的性命,以后肯定会坏我大事!”
丁小幺大声嚷道,“是的啊,是的啊,还是杀人灭口,简单高效,省心又省事。我死之后,你们就去了椿心病,可以从此太平安乐、高枕无忧了,”
司空鹞子听后哂笑不已,龙吟云沉声说道,“杀了他还不简单,不杀他却也未必有多麻烦。凭他的那点能耐,就算和你这些下属中手段最为拙劣的单打独斗,却也有输无胜,又能构成什么大威胁?他谅必我们非杀不可,我等却偏不杀之,反纵容他去商州报信。那又如何?”
“不错,若杀了他,倒显得我们果真有何阴谋,惧怕了昆仑不敢光明正大交锋争衡,一较高下一般。如若那样,倒反而坐落了他的口实,岂不令人耻笑?”李铁礁和龙吟云的意见完全保持一致,说道,“我大罗天中人物,纵横江湖,闯荡六合八荒,从来不靠使用鬼谋以图侥幸之功!”
司空鹞子听了,略微思索片刻,也不再坚持己见,因此顺水推船道,“既然两位堂主都是这个看法,那本督就看在你们二人的情面上,不予就地格杀了。丁小幺,你纵然一再咄咄逼人、以诛心之论攻讦本督,但本督姑且念你黄口孺子,乳臭未干,暂且不予计较。你可以走啦!”
丁小幺得蒙大赦,死里逃生,白白捡了条性命,虽然不怎的欣喜若狂,却也毕竟是意外之喜。但他克制住了心中的想法,只冷冷淡淡地瞅了凌玉冰一瞅,低声说道,“你记住了,我虽然赖你相帮,得以还生,可是却丝毫也不会感激于你的。我现在就要赶往商州分舵去。我要把你欺师灭祖、离经叛道的经过一五一十汇报给商州分舵。
希望你自己多多珍重、好自为之,不要一味钻牛角尖,执迷不悟,否则的话,你非但无法成就任何事迹功业,相反,你还会因此身败名裂,罪孽深重,永世难入轮回!”
他的这番话无疑太过沉重,有如诅咒一般。凌玉冰冷笑道,“有道是,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你既然放出如此恶毒的话来伸谅我,那么,我也请你擦亮眼睛,等着瞧吧。到时候,你肯定会为今日的愚蠢大吃一惊的!”
“好,我会时刻擦亮双眼,拭目以待,随时等着瞧的。我倒要看看,已经狼子野心恶魔化了的你,究竟有何能量让我丁小幺拍案惊奇!”丁小幺说罢,转身掉头,当真就朝商州分舵的方向投去。
“你当真要那么做么?”凌玉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挥刀大喊。丁小幺毫不回头,用向前坚定不移的步伐,掷地有声地作出了回答。
凌玉冰失望地舞动着长刀,喃喃地恐吓道,“那么,咱们从此以后,就是互为仇敌,势难并容的对头了。我们他日重逢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一定要让你死在我的刀下,一定要让你为了这种不值得的蠢动和愚昧盲目付出代价!丁小幺,丁小幺,你就给我好好的等着吧!”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等着的。”丁小幺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凌玉冰那多少显得有点气急败坏的表现,一字一句地慢慢的说道,“不管在将来,你是多么的恨我,要怎么样的将我必杀之而后快。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过来,我丁小幺自始至终,都并非是你凌玉冰的仇敌。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今时今日,或者以后所做的阻止你的这一切,都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你的好。”
“哦?是吗?啊哈!”凌玉冰夸张地怪叫了一声。
丁小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无论将来我怎么千方百计破坏你的复仇计划,而你又因为这个原因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醢为肉酱喂狗,我依然还是这句话。我丁小幺绝对不会害你。”
“嘿,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的伟大啊。”凌玉冰桀桀的露齿冷笑着,忽然左手一掀衣袍,右手急速一挥,但见刀光闪过,一角衣襟顿时飘落在地上。凌玉冰指着那片衣襟,嘿嘿地笑道,“那我就用实际行动来劝你省点心力吧。
哼,丁小幺,这一招叫做割袍断义,就是说,从今以后,咱们两人就再无手足之情、朋友之义他日再见,就是敌人。你不必顾念往日情谊,而就算顾念,我却也丝毫不会再放在心上,希望你好自为之,一路好走!”
说罢这些,凌玉冰当即拂袖,背过身去,不再看丁小幺一眼。丁小幺见他如此,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也掉转头去,慢慢地走了。
凌玉冰在这边良久不见丁小幺的动静,禁不住微微地扭一扭颈子,斜目窥觑,却只见丁小幺此时已经沿着窄窄的小路,渐渐地走远了。
他刚才话虽说的决绝,可是此刻见他当真远离,心里头却仍然觉得不舍,一股酸怅的情绪蓦然翻涌上来,不禁仰首长望着辽远的天穹,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要懂得一个人的内心,明白他的苦衷是多么的困难啊,就算是生死之交,就算如同丁小幺一般和我投缘契合,却也终于不能够做到这一些。丁小幺,没想到你我背道而驰的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早。
然而与这种怅惘相比,父亲的仇恨,积压在心上多年的耻辱显然要强烈得多。身有血仇,便志在报复。凌玉冰彷徨之际,看着冬儿,心中却又突然一宽。心想:丁小幺虽然走了,但我却依然并不孤单啊,因为这时候,身边不是还有一个性情温驯的好师姐冬儿吗?唉,想不到,此时此刻,竟然只有她,依旧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
或者,也只有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所做的任何决定,都能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额外要求地默默顺从和支持吧。
尽管事实上,冬儿也并没有如何明确地表示过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并且选择陪伴在他身边也是有一定条件的。可是此时此刻,因为丁小幺的背盟而去,凌玉冰便可以有选择性的这样思量着,以此来对自己进行隐性的安慰。
如是一想,就越加的认为冬儿师姐的难能可贵,当下就走过去,紧紧地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冬儿却也不作声,微微的一低头,嘴角带着一缕恬淡的微笑。凌玉冰看到这一幕,倍加欣慰。仿佛一切的言语,此刻尽皆言不及义,都远远的不及她无言不语的这低头间的这一抹笑容。
那李铁礁一直望着丁小幺的背影,知道这时候,那个小个子小小的身子走入一片树林,再也望不见,方才低低地叹了一声,说道,“这个小小的少年,其实也可算是一个真正的好朋友来了。只是他性情却未免偏激太甚,非此即彼、非黑即白,门户之见的成见太深了。却也是个不小的局限,会严重阻碍他今后的修为与进境。”
龙吟云皱着眉头,却并未做声,悄然不语,似乎心不在此。赤衣府那边,却有闻人安泰显得颇为不尴不尬地掺合了一句,囫囵地、没头没脑、不哼不哈地说道,“他不曾真正理解凌玉冰,就像凌玉冰始终也没能够真正了解他。”司空鹞子却冷哼了一声,说道,“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今日倘若不看在两位堂主的脸面之上,决计不能轻饶于他!往后遇到,见一次灭一次,没得商量!”
且说丁小幺独自一人离开,心情也自然郁郁不爽。他自幼在这一片地域生长,土生土养,对这一带方圆百十余里的地面非常熟悉,大到风土人情、周遭环境,小到村落人家、山川路径的地势走向,无不滚瓜烂熟、尽在心中,就算闭着眼睛,也不至于走错走偏的。
他心中虽然情绪低落,可毕竟害怕半路之上发生意外的情形,惹上想不到的麻烦,所以便抄了一条最为短程的近路,全力展开脚程,向商州分舵急急赶去。
沿途之上,纵然是万念纷呈,丁小幺却仍旧没有丝毫怪责凌玉冰的意思,只是深深的认定,他必是被李铁礁、龙吟云二人别有用心地蒙蔽了,因此反而不断地为他找开脱的理由。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有一部分外来的原因,但凌玉冰自己的心态仍旧是要担负一切主要责任的。可他就是忍不住要一而再的去为他寻找开脱的理由。
如此兼程,非止一日,终于在这天清晨行色匆匆地来到了商州分舵的大宅门前。望着众多绿树掩映着的大门,丁晓要一步一步地,慢慢的登上那青石铺就的台阶。虽然只是很少的几个阶梯,可他却走得十分的吃力,沉重,仿佛荷重上坡,举步维艰。
就在他终于缓慢地登上全部的石阶,站到大门前的时候,一个看门的分舵弟子见他神色不太正常,连忙迎了上来,笑着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来这是要找人还是另有贵干?”
找人还是另有贵干?这句话可真够饶舌的,显然是没话找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