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幺闪着眼睛,故作神秘地道,
“淫僧,你可知我又是什么人?”
那淫僧呸道,
“切!佛爷我管你小子什么来头,是什么人!反正是你们害得佛爷我落后于色儒,让他抢先一步,抢鲜而去,乐了那大好妙人儿,破得好瓜。却叫佛爷我只得捡他个破鞋儿,自认晦气。这笔账,却只得认在你们头上,拿你们这两条狗命抵债清偿!”
如是一番讲述,告白他何以愤怒的真情之后,这淫僧便即悍然挥刀,劈向那丁小幺!
凌玉冰见状,手心油然痒痒,当即跃跃欲试。未及多想,疾忙一个虎步抢出,挺身而出,要拦下了那淫僧的攻势,纯粹自然反应,拔剑便去枭格那戒刀。
丁小幺叫道,
“蠢材,真格怎么打得他过?快逃!”
扯住凌玉冰左手衣袖一拐身子,向着路上的树林里飞奔而去。
凌玉冰身子被丁小幺拖走,手上的剑势却还在挥舞不止。那淫僧一刀劈空,哇哇大叫,在后持刀猛力向前追赶。
说起这淫僧色儒二人,乃是江湖上近年以来最为人所唾弃的采花大盗。声名狼藉,糟蹋良家少女无数。所幸武功却皆并非一流之选,所以专好选那偏远生僻之处作奸犯科。以躲避正道高手的顺道猎杀。
他们与一般的采花贼有一样不同。就是二人向来形影不离。被他们所玷污的女子,无一例外的都会被二人先后轮奸。因为他们活动的地方大多属于荒僻所在,加之又可以躲避高手耳目,一旦得知哪里有风吹草动,即便马上龟缩不出,等到风声过往,却才重又出来为非作歹。并且有一些清高自持的高手甚至嫌恶他们声名污秽,不齿不屑于出面出手击杀,导致这二人至今犹未灭迹,一直逍遥法外。
虽然淫僧顶多跻身江湖二流高手的水平,但是相对于丁凌这两位少年来讲,他的武艺却又是不可抵挡无从战胜的。
幸亏此时正值夜黑风高,道路并不明晰,利于逃遁藏躲。丁小幺又是久经江湖历练的逃跑专家,在开蹿时便死命往林子里飞奔进去。借着林幽树森,灌丛绵密,淫僧虽然胆敢追撵进来,但是要想追着二少,却显然并非一件容易实现的事。
丁小幺和凌玉冰只求能够迅速摆脱强敌,在树林里一意只往前直闯,不顾一切,心下里只一门心思认定:只要向前迈出一步,就是远离了淫僧一步,同时也就安全了一步。
完全不知道奔行了多远,一路只管浑浑噩噩的前进着,不觉之间竟也混出了树林。两个少年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荒山之顶。丁小幺因见这山石甚为料峭,恐怕就乌黢唛黑的摸索下去会闪腰失足出意外,决定在就在山脊上将就一宿。凌玉冰初次在外露宿,毫无主见,只跟在他的背后寻找可聊以栖身的所在。
二人莫可奈何的找到了一处两面高出,中间深凹的石头窝窝,蜷缩着睡了进去。却不知次日醒起,凌玉冰的鼻子竟然变得堵堵的。一抹额头,也是滚烫的灼手。丁小幺对此既无计可施,也爱莫能助,只能一路小心搀扶着他走下山路。
在这山下是一条荒沟,敢情自盘古劈破鸿蒙以来就没落过住户。丁小幺经过一番折腾,肚子开始闹嚷嚷,叽哩咕噜的让他心神不宁。这让他不由开始埋怨起凌玉冰来,说他身子骨不硬朗,竟然像个娘们。还说若不是他被连累了,早就在昨夜就能飞奔下山,睡个舒服觉的。
凌玉冰因为鼻子塞得难受,加之让发烧烧得整个人都有些儿迷迷糊糊的,因此就慵慵懒懒地哼哈着,不太搭理这个凭空多出来尽出馊主意让自己受苦的搭伴儿。
亏得这山谷虽然荒凉,却也早熟了一些个山中食品。丁小幺辛辛苦苦寻觅了半天,好容易喂得两个人勉强半饱。
这块原始山谷不算很深,但是尽被荆棘层层缠绕,极是难以通行。凌玉冰扶病和丁小幺二人披荆斩棘,顽强拼搏,终于在两日后的中午时分得出山谷。丁小幺对重获自由自然大喜特喜。凌玉冰却齉着鼻孔对着自己那把因披荆斩棘的累累功勋而倍受创伤,导致刃口残缺“宝剑”长吁短叹、显得十分惋惜。
丁小幺慰藉他,并劝他扔掉那把残剑,等他日他回家了,一定登门奉上一把比之更好百倍利器给他。
凌玉冰对他的豪言许诺不置可否,但还是对那破剑依依情深、恋恋难舍,最后还是用牛皮好生包捆着,背负在肩上。这次穿越山谷的行动,使他残了一把铁剑,却也意外的让他的烧在挥汗如雨的同时渐次消退。虽然现在鼻子还是有点齆塞,但比之发烧的时候,可谓舒服多矣。
出了山谷,行不多久就看见一衣带水的河边稀稀拉拉散布着几座低矮的屋舍。丁小幺拖着凌玉冰绕过河流,投到一户农家向屋主大吐苦水,以期博得同情,得以饱餐一顿。
由于两个都是身形清透的少年人,他们的愿望很容易就得到满足。在那淳朴的屋主的准许下,丁凌二人得以尽量一饱。
至此关头,凌玉冰对闯荡江湖的决心开始有些动摇。这几天所遭遇到的事让他觉得太苦太累,又太担冒性命风险了。过这样的日子,简直连自己什么时候死、又将怎样被人砍死都不知道。简直比牛街市井当中传说中的横尸街头还要恐怖许多倍。
对比眼下的,他不禁回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从来都不需要对突倏变化的事情担惊受怕。三夜露宿的经历,让他对从前那些平淡乏味的日子产生了史无前例的向往之情。那黑夜间的冷森恐怖,那沙沙作响的木叶响动,那吱吱骎骎的野兽啸叫那无边黑夜之中简直潜藏一切不幸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并且,这两天之中,为了逃出那片山谷,他不停地挥剑劈砍灌木荆棘。紧张的大幅度且长时间的劳作让他的双掌十根指头咕隆出三四十个疼得钻心的血水泡。更叫人懊恼的是,自小被母亲精心料理,百般呵护的他居然在露宿的第一天感冒风寒,发烧发烫,遭到丁小幺百般无情的冷嘲热讽、揶揄调侃。
有了以上那些理由,于是他讨厌透了这个江湖。他不要再过所谓这种名为闯荡,实则无所事事的日子,他想要回家。回到母亲的身边,回到终南山南五台峰下去过那种无忧无虑的平常日子。在这一刻,他忘记了在那里曾经遭遇到一切不开心不快意的愤怒情绪,他觉得那就是他应该享受的生活方式,那就是他的家园,他的梦想。
只不过他又不敢断然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怕再次遭到丁小幺尖锐的嘲笑声,他还只敢在内心里微微的冥想,当作一项庄重而严密的计划去实行。前提是时间须得在和丁小幺分别之后。
日斜桑榆,梧集暮鸦。丁小幺和凌玉冰又到了一列小镇。问询了旁边的路人,方才知道这里已经是丹凤地界了。丁小幺眄到一爿药房的幌子,正自寻思要不要请凌玉冰进去让药铺的郎中搭搭脉,看看风寒是否尽散。他此时正走在那药房门槛边,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责怪声音道,
“色鬼你咋搞的!吃下这大一个亏?”
丁小幺惊得忙把身子一闪,暗说:这两狗杂毛怎么也跑这来了?
凌玉冰也几在同时听出了这个声音,慌忙抿嘴噤声,屏声止息。但听得另一个声音满怀愤怒地回答道,“他娘个奶子的,我哪知道对方竟是昆仑派的小雌鸠?嘿,本来她就是昆仑派的我也不怯场,只不过浑没料到他妈的竟会武艺,冤里冤枉地挨下了这一剑伤!”
那淫僧却继续问道,
“那你肩上的掌伤又是怎么回事?”
那人恨恨说道,
“在我中剑之际,一个蹬里翻身就掠出那娘们房间,谁晓得邻房里还有她一个同伙的小兔崽子,趁我不防发力偷袭,击在了我这里。他妈的个操!倘若真刀明枪、光明正大的格斗起来,我他妈哪会栽在他两个乳臭未干的东西手下?”
淫僧显得有点没底气地信口说道,
“色鬼,这个仇,咱们是非报不可的!对了,他们都是些什么来头?”
那受伤的人自然就是和他臭味相投,秤不离砣的色儒。他对自己这个搭档的豪言壮语似乎不太有信心,径自往下说道,
“后来,我才搞清楚我要下手那雌儿是昆仑派黄萤的徒弟,那小子却是商州分舵主,就是叫什么虎子的那人门下。也就是早在十几年前不得好死的‘太原三义’残留的孽障子女。”
淫僧嘿嘿干笑道,
“听讲那太原三义之中的老幺杨榕还在太原活的挺滋润挺不错的呢。他内有娇妻,外有寡嫂,怎么肯轻易就死掉呢?倒是那冬仁守和姓郎的两个悖时造孽的才真的丧命多年了,抛下两个年轻貌美的老婆,让做小弟的杨榕独享艳福。人生中最窝囊的事情,真他妈的不过如此!”
那色儒恚然道,
“淫虫,你倒对这帮破劳什子一门子清哈。嘿,乘乱掌击于我的那小子正是杨榕的龟儿子!刺伤我的那雌儿便是那冬仁守的女儿,叫做什么狗屁冬儿!”
说到这里,那色儒接下来发出一声重重的痛哼。丁小幺不敢再听下去,比划了一个离开的手势。凌玉冰理会的来,随即点了点头。
等到距离那家药铺有一定的距离之后,凌玉冰方大大透了一口气,却依旧紧张地道,
“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丁小幺皱着眉头道,“你真是个笨蛋,这个时候还问这样没用的问题!当然是赶快离开了,还一味怎么办,怎么办。”
凌玉冰不敢和他斗嘴,只不做声。二人自不敢在小镇久呆,忙忙地出了镇子,生恐再被色儒淫僧撞到。
即夜,两个少年在离镇十来里地的一户人家借宿,翌日晓起又行。凌玉冰在农家喝了几碗沸腾的姜汤,早上起来只觉精神抖擞,心情也渐渐乐观开朗起来。
沿着大道,迎着日头,凌玉冰觉得人生当中一切都有可能而又往往充满不可预知的莫测转机。他问丁小幺道,
“像我们这般的闯荡江湖法,不晓得究竟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方有出人头地之日?”
丁小幺道,
“闯荡江湖有个秘诀你可了解?”
凌玉冰摇头道,
“什么诀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