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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字如歌·凰寂 第一卷 芙蓉面 第二十四章 三十六宫秋夜长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残烟凄然。飞云黯淡,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三十六宫秋夜长。秋景应是凄凉,更易勾人心伤。

斓衣死后,后宫仿佛沉静肃穆了许多。不知是我心中凄冷,还是深秋本该如此。唯见我殿外的几百株美人樱,依旧盛开如诗如画,如烟如霞,仿佛从来都开不倦似的。

我恍惚记起汉成帝皇后飞燕,以舞姿惑君,以美色侍主,水色帘前流玉霜,宫中只数赵家妆当年是何等风光。

醒梦流连醉散,苦味愁浓,泪弦初断。新月玉照蛾眉,归蝶飞羽银簪。轻影问谁犹在,汉宫铜镜,姑苏吴船。临风留仙广袖,笑颜浅淡,屏画嫣然。

她曾也是这样美丽嫣然的女子,世人却皆道她败雨残云、红颜祸水,而留下了千古的骂名。

于我如今,又有什么不同。当年的赵飞燕在太液池轻身一舞,而今我亦在仙林池水袖流仙。

不过,成帝至死,爱的,不过只飞燕合德二人而已。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古往今来有飞燕之容貌的女子,不过几人罢了。谁能生得那一副倾城祸国之姿,谁又能遇到一位偎红倚翠、醉生梦死的君王?

于是,我问弈璟:“君上待我可是如昔日汉成帝待赵飞燕,抑或汉武帝待阿娇?”

他轻笑一声,抬头望我,一脸脉脉,灿如星光。

他定又要说我多虑了,或者随意撂下一句“你觉得如何”。

我真是傻。

腿伤好了之后,崇明宫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常常是江明,抑或小方子来流心殿,传一句“君上宣贵人前去”,我便去了。

弈璟总是不知疲倦地看奏折,只有我去时,才放下折子陪我用一顿膳。

今日我去时正是申时一刻,碰巧见到庄贵人从崇明宫紫霄殿出来,我对她

轻轻致了一礼,以表恭顺。她亦向我回礼,抬头时对我淡淡一笑。

只嘴角轻轻一勾,婉婉一抹笑意,却让我心里动容了许多。

庄贵人墨染仅为温伦将军府上录事参军事庄敬之女,身份自不如凌妃、郑妃等人高贵,却深受帝君宠爱,在后宫中仅次于凌妃。只在前时延禧宫紫霞殿内照过一面,自冷宫出来,我却从未见过这位庄贵人。

庄墨染的容貌在后宫中可算得上佼佼者,却在皇后与凌妃之下,听闻她素日里温婉和礼,端庄娴静,善解人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小家碧玉。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崇明宫的旃檀还是如往日一般缓缓流香,书案上一对纯铜雕莲花的烛台斑泪点点,烛台放久了,也是疲惫了。

只是空中余留一丝女子脂粉的香味,我美其名曰:帝王之爱。

我径自走到弈璟跟前,他一直未抬头。

我原以为他并不知道是我,却不想在我不经意时,他已顺手揽过我的腰身,我的脸便贴在他温热的胸口,霎时间便红了一圈儿。

他微眯着眼,讥诮道:“见了朕怎么如此羞怯?以往你不是这样的。”

我默默低了头,佯嗔:“君上身上恍若有女子的胭脂香味。既有佳人相伴,却要臣妾过来作什么?”

他一哂,睫毛低落,缓缓垂首,在我额前轻轻一吻,“朕要你住在这崇明宫,你却不肯,如今竟说起朕的不是,是朕宠坏了你了。”

我嫣然一笑,道:“却不知君上当初为何宠我?璃月至今都未想透。”

他用温暖的手指轻轻勾起我下颔,道:“朕还记得当日秋海棠前,你吹得那一曲《棹歌引》的模样,朕便被你唤过来了。”

我淡淡笑:“这曲子,北夏人人都会。”

他顿了顿,道:“这首曲子是北夏前朝皇后所编,朕当时在北夏国作质子。对这首《棹歌引》印象十分深刻。”

我一怔。

如今的北夏已成为赵国裙下之臣,帝君当年在北夏作为质子的事情,对于大赵已然是一场耻辱,更是如今高高在上的赵明帝的耻辱。

我原以为无论赵国,还是北夏的子民,现今都不敢将此事宣之于口。

而他却云淡风轻地,诉与我听。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寻常、很微渺的事情,他淡然地说出口,我心中竟有些波澜。

“沈斓衣……你那日与她说了什么?”我脑子一热,忽然转了话题,却是我近来最想他的话。

他思虑良久,仍是默默无语。

他用表情告诉我,你不必多问了。

我一直以为斓衣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竟到帝君的寝殿蓄意害人。时间的精确度刚刚好,又恰好那时守卫松懈,若非有人指使她,她断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难道那个人,是凌妃?

斓衣沦落到上吊自裁的地步,也未曾说出幕后的主使,恐怕也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弈璟要顾念凌妃,才让斓衣永远地说不出话……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罢了。

“璃儿,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无论是谁。”他低声在我耳畔念道。

耳边的温热气息,瞬时袭卷了整个身子。

我抿抿嘴,三分是笑意,七分是悲怜。若是一曲误终生又如何?

你保护的只是如今想保护的人,那日为了我,你不也处置了凌妃的贴身宫女鸣萱么?如今处死了斓贵人,却不知是想保护我,还是他人?

赵弈璟,你天生是帝王,是后宫三千女子的夫君,你爱谁,谁便承宠得势、扬眉吐气。你厌谁,便弃之如敝履,生死不论。

历朝的史官文人只会赞帝君雨露均沾,福泽后宫,而那些女子呢,又能如何?还不是等到花开花落几十载,仍修整好妆颜,日日盼君至……

我不免暗暗发了一顿牢骚,却依旧挽不了心中的苦涩,只干哑着嗓子问一声:“那……弈璟爱璃儿吗?”

这是我第一次唤他名字,说出口有一点晦涩,有一点暖温,有一点期待。我想日后都这样唤他,我在心里不愿自己与别的女人平分秋色,盼他能对我有对他人不一样的目光,女人都是自私的,不是么?

烛光微触,像在烛台上跳跃的泪花,仿佛勾起一段点滴的哀思。

他慵懒地放下我的身子,靠在宽大的盘龙祥云椅上,便翻过案上正批阅的折子,不再回我。

我最是看不惯他这样傲娇随性的高雅,却掩盖不住自己心里的委屈。我便一手撑起下颔,默默然盯着他看,想直至他说话为止,一边在心里暗暗唤着:赵弈璟!快说你爱我!

却禁不住自个儿发笑起来,孟璃月你真是厚脸皮……

抬头看到他时,清冽的眼眸如夜一样魅惑,在金黄的烛火下,肌肤隐隐有淡淡迷人的光芒淌过,清淡如雾,雅人深致。精致如玉的颜上流露出一丝轻佻的神色,仿佛在用极致美到勾人魂魄的容颜来讥讽我的智商。

片刻,他只喊一声:“紫霄殿有南疆进贡的群芳醉,去沏一壶过来。”

是命令么?

我微微抬了抬身子,又懒懒不愿动弹,只朝外头喊了喊“小方子”,小方子便恭恭敬敬地进来了。

我指了指弈璟,道:“他要喝群芳醉,你去沏一壶过来。”

弈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小方子惊得瞪大了眼睛,恐怕没见过像我这么随意无礼的帝妃吧。

接着便一顿傻笑着连声道:“奴才这便去!”

我仍目不斜视,只凝视着他。

他微微颔首,嗤笑一声,“你好大胆子!”

我也只望着他,莞尔一笑。

他冷不丁又低声问:“璃儿知道张敞么?”

我摇头不解。

他淡淡道:“汉武帝年少有阿娇,年长有子夫,不惑亦有李妍。朕,不是汉武帝,愿为张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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