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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字如歌·凰寂 第二卷 子夜歌 第五十九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男子这次亦是去得斩钉截铁,女子望着他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消失不见,这一世缘分的终结。

于是佛祖又问那女子,你可是想做他的妻子?如此还须修练一千年。

女子期冀却冷静,道,我很想,但如今不必了。

为何?

如此我已经满足了。爱他,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佛祖一笑。

女子若有所思,问,如今他的妻子也像我这样,为他受过许多的苦么?

佛祖淡笑颔首。

女子微笑,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

女子似乎发现佛祖轻舒了一口气,女子疑惑。

佛祖笑道,这样就好,有个男孩或许可以少等你一千年了,他为了看你一眼,已经修炼两千年了。

皇后静静地讲完这个故事,眼角不禁浮出一丝凉凉的笑意,向我道:“这世上的人,有几个是懂得珍惜的?只因谁也不知,今生的相见、相识、相爱、相守,在前世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光阴,只做了那红尘中不尽的的荒芜、悲凉和孤寂。”

我听到自己喃喃了一句:“皇后娘娘……”

她道:“也许前世几千年的痴痴等待,而不过换来今生有缘无分,几万年的爱恨痴念,不过一场有分无缘,可是如今,你缘有了,分也有了。”

缘,是我与弈璟么?

分,亦是我与弈璟么?只是这个“分”字,早已繁冗累赘得再不似当年清晰彻骨的模样。

我不懂她与六爷,与弈璟之间的曾经,只是她说那句有缘无分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潋滟的清寂,仿佛告诉我,那段有缘无分,是她与六爷。

这一世能遇到弈璟,如我,如凌妃,如墨染,如后宫中那样多的女子,我们的前生,究竟是怎样悲怜地活着,是怎样执着地等过?

日后还会有那样多的女子走到这皇宫后廷,成为弈璟的妃子,她们或生,或死,或爱,或念,或恨,或怨,都要活在这孤独苍凉的地方,所谓有份无缘,终究不过一场命定的劫难吧。

皇后微微拢了拢海棠的缎花锦衣,本是极平常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极温稳柔和,清心淡然,仿佛是这袅袅檀香焚寂的清殿中一朵淡雅闲致的白莲,盛开在晨时清新透明的气息里,干净,纯粹。

我微笑问她:“不知娘娘是如何做到清心寡欲,洗尽铅华的?”

她淡淡展颜,只是这一切恰到好处的浅笑粉饰不了眉间深藏的冷清,她此刻沉稳,冷静,甚至是醒透,道:“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我日日参佛,所得不过如此而已。璃月,你不必问我,你与我不同。”

从凤吟宫回来,仿佛在人世间过了许久许久。

回过神来才问起青烟:“什么时候了?”

青烟微微一愣,望了天道:“回娘娘,巳时了。”

我心中奇道:“怎么还这样早?”

青烟笑道:“君上去时方才卯时三分,娘娘早早便到永和门去了,这时候还应是早的。”

我默默“唔”了一声,想起那个如青莲一般娴静的女子,冷不丁问道:“你可知道皇后当初为何……如何进的宫?”

青烟略一思索,道:“奴婢只听闻当初皇后娘娘的父亲沐国公大人同先皇出征北齐,立下大功,是与先皇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后来先皇应允了沐国公,日后定让沐国公的女儿云嫣,做我大赵的皇后,母仪天下。先皇临终前,便将沐云嫣指给了君上,这沐云嫣便是如今的皇后。”

我沉吟许久,问:“因此,皇后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么?”

青烟愣了一愣,只道:“这其中缘由,奴婢也不知道。听说皇后幼时,与君上和几位王爷都是青梅竹马,这样高官贵族家的女儿,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愿不愿的。只是先皇临终授命不可违逆,皇后进宫时虽年方十三,豆蔻年华,却已是皇后。其地位,便是凌妃,也无法撼动分毫。”

我微微颔首,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多的人,对于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正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也许前世几千年的痴痴等待,而不过换来今生有缘无分,几万年的爱恨痴念,不过一场有份无缘。”

弈璟,我还在这,只是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我黯然笑笑,望着石道旁簇簇拥拥的紫藤花出了神。于是回到殿中,执笔往纸上重重写下了一行字:

妾本丝萝,愿托乔木。

只听到青芜几声银铃般笑着进来,望着我道:“若不是娘娘有了身孕,君上定要带着娘娘去燕子山一趟的。这样好玩的事,怎么少的了娘娘呢?”

我笑着嗔她:“不过是狩猎而已,我骑射不好,去了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看,岂不是扫了兴致?”

青芜摆了摆手,笑道:“非也非也。便只是看看,也是极好的了。娘娘不知,这随军的几百号人,有几个是自个奔着狩猎去的?还不是望望君上,四爷,六爷的骑射功夫,图一乐子。”

我只顾着写字,也不理她,却听玉容亦道:“青芜的话还是有几分在理的。我大赵的好男儿,天下谁人不知,当今君上,陵桓王,安南王无论相貌,功夫,都是赵国数一数二的,不知要迷倒天下间多少的女子呢。也不知今日狩猎,谁会拔得头筹,我猜定是君上。”

玉容一脸自豪,我朝她淡淡笑道:“看你平日里正经,今日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不怕旁人听了笑话。”

玉容掩面偷笑,道:“娘娘没有亲眼见过君上的骑射功夫,或许觉得奴婢在吹嘘,若是见了,定不会这样说道玉容了。”

我淡淡一笑,仍写着手里的字,不再与她们嬉闹。

青烟将我昨日写好的一沓纸收好,放在沉重的红木箱子里,静静道:“娘娘昨日又写了一百二十张。”

我微微一怔。

青烟摞整齐了箱子里放着的厚厚一沓,道:“加之前几日的,也有一千三百多张了。”

我随手取了一张放在书案上细看: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不禁凄凉一笑,这些琐碎的字眼在心里嚼了千遍百遍,却能够静静流泻在这薄薄几张纸上,安静逸然得没有一丝悲伤,像极了鎏金兽炉袅袅燃起的青烟,清逸地漂浮着一缕可有可无的孤寂。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这些诗句里的浓浓誓言,点点滴滴写在纸上,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若没有这份执着在,恐怕这一世,写诗的女子未必见得着她的郎君,只怕还在荒无人烟的山野中静静地站着,化作一块硬冷苍凉的石头,袒露在人世间最荒芜的地方,只等千年万年之后那个男子一瞬的路过。

只是,这一世,佛祖已经待我这样好,却又为何让你我生在帝王之家?

若是寻常夫妻,住在褪去繁华的古老村庄,抑或是清净和颐的雅居陌巷,庭院中种上这个季节本应开的花,听这个时节独有的雨声,不去过问那江山是否易主,也不去问那尘世几时繁华、几时苍冷,独独守着那半亩薄田,一壶温酒,也是雅静。

青烟叹了口气,话语中亦是十分悲凉:“娘娘少写一些字吧,奴婢知道写字很累,只是写多了人心更累啊。娘娘如今的身子,还是应当多多休息的好。”

我淡淡笑笑:“除了写点字,我还能做什么呢?念念佛经?只是终究静不下来心啊。我未必可做那无心之人……”

午膳后,我独自在暖阁中小憩,只是久久难以入眠。

忽然想起当日紫曦曾经与我提起的,她在北夏倾心的男子,琴师与舞女,原就是上天注定的相爱。可是,她不得已抛下男子,背弃旧日的誓言,只为了所谓的“秀女”身份,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与心爱的男子生死不复相见。

她生性天真无忧,可在背离北夏宫门的那一刻,她可有过片刻的悲伤?相思,她不害相思。别离,她亦不怨别离。正像那杯半酸半甜的宜母子茶水,清新入口,安然于心。

半睡半醒,浅浅成眠。不知过了多长的时辰,只听到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福子的声音,仿佛道“君上狩猎回来了”。外头定不知是如何的热闹,可我心中不知被什么东西掐紧了一样,仿佛空落落,凉丝丝的,隐隐痛楚。

我睁了睁眼,只见外头天气尚是晴好,若是如往常燕子山狩猎的时辰,定然至少等到傍晚之后,夜色凝重、月上柳梢的时候,狩猎的队伍方才能归来,今日如何这般早?

“青烟——青烟——”我拖起沉沉的身子,拉长了声唤了青烟几声,可总不见人应,不知人去了何处。

却见青芜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面色苍白如死灰,斜斜挂着几条泪痕,哽咽道:“娘娘……娘娘……曦美人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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