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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字如歌·凰寂 第二卷 子夜歌 第七十章 日长不静好(1)

“太后姑姑!”凌芷欢快地跑进紫霞殿,走向斜倚在美人榻上的华服妇人。

太后眼眸一日往日慈祥安然,只是神情憔悴了许多,面色也不似从前丰神秀骨。自紫曦身亡,我小产,凌妃禁足,再加上前些日子凌少乾扼死了郦大夫,太后的身子便一时之间虚弱下来,多年的头疼病近日来也犯了多次。从前在后宫之中主持大局的人,如今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我恭敬上前,弯身行了一礼。

太后的目光方从凌芷处移了过来,望着我时也是一脸慈爱,嘴角轻轻翘起,道:“宁婕妤,你也来了。”

我望着她淡淡笑道:“前几日抄完了两卷经书,今日特意拿来给太后,恰巧在外头园子里碰上了凌小姐,这才多聊了会子话。”

我微微向青烟示意,于是她将佛经递上去交到富春姑姑手中。

太后柔和一笑,道:“你这些日子身子也不好,还要劳神替哀家抄写经书,也是辛苦你了。”

我恭顺道:“嫔妾不敢,太后不嫌弃嫔妾愚笨就好。”

太后缓缓从富春姑姑手里接过经书,随意翻了两页,却忽然颜面一僵,勃然变色,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本子已重重摔在我身上!

太后气得脸色青白,直颤抖道:“宁婕妤,你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话也敢往哀家的经书上写!”

我霎时间愣住了,手臂上吃痛,却又不知太后为何如此雷霆震怒,忙俯身从地上将那经书捡起来翻看,白纸黑字的内容却教我着实震惊!

“吕太后者,高祖微时妃也,生孝惠帝、女鲁元太后……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如意立为赵王后,几代太子者数矣,赖大臣争之,及留侯策,太子得毋废。”

“吕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赵王,乃令永巷囚戚夫人,而召赵王……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居数日,乃召孝惠帝观人彘。孝惠见,问,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

……

这哪里是佛经的内容,通篇分明皆是控诉吕后暴行的!

我急忙分辨道:“太后息怒!这书中内容并非嫔妾所写,原是嫔妾为太后亲手抄录的佛经,却不知为何换成了这本,定是有人陷害嫔妾。”我努力镇定下来,却在不觉中背后早已被冷汗濡湿,那一字一句的纸墨仿佛将我拉进无比的黑暗之中,压迫着我沉沉地坐到了冰冷的地上,双腿也颤抖着驱散不尽的寒意。

“你如此是说哀家故意与你与你作对么?”太后眼中一片忿然,再寻不到一丝丝的温和,只冷眼厉声与我道:“哀家认得你的字,这哪里是旁人陷害,分明是你有意犯上对哀家不敬!”

我眼眶中早已止不住往下落泪,哀哀道:“嫔妾并不曾做过啊。嫔妾毫无理由将它呈现给太后,这其中必定是有人陷害,还望太后明察!”

青烟也惶然跪地,满眼尽是泪痕,颤颤向太后道:“太后明察,娘娘这几日只逢闲时,便一直在书案上抄录佛经,这书中的内容娘娘也不晓得,娘娘不会对太后不敬的……”

凌芷愣在一旁直呆呆望着我,许久见太后还在生气,小心翼翼道:“姑姑先莫要生气,这个宁婕妤不像是那样的人,若真是她所写,她为何要巴巴地拿过来给您看呢?岂不是往火坑里挑……”

我万分感激地望了凌芷一眼,她年纪虽小,心却是清澈澄净的,这一句公道话教我心里缓和许多。

只是太后拂了拂手,狠狠睨我一眼,气愤道:“这后宫之中有几人读过古籍,又有几人会写下这样的字!你还要哀家取来你从前抄录的经书过来一字一字对比么?你分明是将哀家拟作残暴之吕后不仁不义!来人——”

“嫔妾不敢……”我凄凉摇头,心中猛然一震,抬眸望到太后眼中尽是森森的冷意,早已是愤怒至极,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喝道:“还不快将此罪妇打入掖庭,听候发落!”

我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心中仿佛被一块大石堵住了,塞在胸口沉沉闷闷地喘不上气。只觉发髻上的珠钗、玉钿被人尽数卸下,贴在身上尽被冷汗浸湿的锦衣被脱了去,只剩一层薄薄的素衫子,抑不住心底的凉。

“带出去!”

我一个趔趄,身子被人强行拉起,斜斜望了一眼青烟,不禁鼻头一酸,她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眶红得像落在地上的璎珞,隐隐有晶莹的亮色。

抬头望见延禧宫外的天空依旧亮得刺眼,我不禁苦笑,这一回,我又得罪了何人?

能在我宫中最亲近的地方调换前日所抄佛经之人,必定是我身边的人了,除了青芜,还会有谁?

青芜啊青芜,你掩抑锋芒如此之久,便只为今朝将我打入地狱么?只是与往常不同,今日得罪的竟是太后,那个惜我、怜我,亦是恩待于我的太后啊。太后是弈璟的母亲,他会不会怪我?又可会因此厌弃我呢?

不,不会的。弈璟是信我的,他原便晓得我身边出了细作,定然会彻查此事,不会放过青芜的。

掖庭暴室与我想的一样,随处是触目惊心的阴凉潮湿,与外头六月初阳光倾洒得如火如荼之景大相径庭。静静想来,这一次,我再不若从前遇险时那般镇静从容,兴许是怕了,倦了,心也空落了。

我想起当年的吕后,那个面色如画如水,心却如浪如潮的女子,在此之前,我并不以为她是众人口中那个却心如蛇蝎、霍乱朝纲的妇人。她谋倾天下,临朝称制,使外戚专权,但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司马迁载入本纪的女子。“政不出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是对她施政期间极大的赞美。

至少我认为,对一个人的评断不只是针对他曾做过哪一件事,却要以其一生的事迹和影响来评价。太后之所以如此厌恶吕后,自然是害怕旁人将其与吕后相较,将太后说成吕后那样的蛇蝎女子。的确,她诛杀异己,使戚夫人为“人彘”,残害刘家子弟,封诸吕为侯,这样的女子何为蛇蝎心肠、霍乱朝纲?说成能谋善断的野心家也未尝不可。

太后怨怼她,可若是胸怀坦荡之人,又岂会如此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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