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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字如歌·凰寂 第二卷 子夜歌 第六十六章 向风偏笑艳阳人

“你有了六爷的孩子!他晓得了么?”我心中一喜,急忙问她。

锦瑟的眼里清波荡漾,似绽开一朵小小的芙蓉花,在六月初闷闷的天气里显得清凉纯粹,又默默低头望着小腹,淡淡道:“我还不曾与六爷说。只是姐姐,六爷这一去南疆不是三五月的事情,只恐怕一年半载也说不定,我这孩子……”

她唇角一歪,不知是喜是悲,是笑是泣,缓缓才道:“我肚子里是六爷的孩子,我虽心里高兴,可我怕孩子生下来,六爷还在南疆打仗,我怕我的孩子见不着自己的爹爹……”

我淡淡一笑,给锦瑟添上了茶水,是近日京城盐茶使上贡的灵州青雪,茶色是出了名的青绿澄澈,上浮一朵小小的茉莉花,如同绽放在碧波之上的一抹玲珑剔透的雪白,茶香澄净,茉香怡人,故称之为“青雪”。

我抬眸望着她,嫣然笑道:“寻常女儿当是‘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但你我的夫君不同,他们是这世间的好男儿,为国为民,以国家大义为己任,你应当骄傲才是,怎么竟悲伤起来了?”

锦瑟“嗤”得笑出声儿,道:“姐姐说起大道理倒是跟爹爹很相似。若今日是君上御驾亲征,便轮到锦瑟来安慰你了。”

我笑道:“古来男子从军便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之志气,亦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若没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心情,乱世之后仍是乱世,再不得天下太平。若是君上御驾亲征,我心里也高兴,他若打了胜仗,我只会比他还高兴。”

锦瑟默默不语,只是笑笑,却教我心里不由涌出一丝酸楚,当日大周国,我北夏,还有赵国打了那么多年,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的江山皆是用战士们的鲜血筑成的,而我的父皇、母后,还有弈璟的父皇,何尝不是为战争所害?

而我只能这样为他高兴着,也如此劝慰着锦瑟。

默默许久,青烟从殿外进来,道:“娘娘,郑妃娘娘和庄贵人来了。”

我微微一愣,忙起身道:“快有请。”

郑妃进来时几乎教我眼前一亮,卸去了前几日微微厚重的时新宫装,只着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外披一件蜜合色蝉翼细纱,瑰丽却不张扬。而墨染一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斜簪一支金丝香木嵌玛瑙流苏曳曳生姿,古典优雅,亦有别样的风流。

我忙向郑妃行了礼。侧头瞧一眼锦瑟,也向她二人躬身鞠了一礼,柔声道:“嫔妾见过郑妃娘娘,见过庄贵人。”

郑妃一笑,道:“妹妹不必多礼。没想到安南王妃也在此,真是巧了。素闻王妃能歌善舞,面目楚楚动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呢,真真与婕妤是一对姐妹花。”

锦瑟淡淡笑道:“娘娘谬赞了。”

墨染走至身前,望向我道:“今早传来冷宫许贵人的死讯,郑妃还担心你心里会有些难过,便商量了一起来莹欢殿看看你。”

我点了点头,向郑妃道了一句“多谢娘娘”。

郑妃淡淡一笑,慢条斯理道:“一早去请示了太后,许贵人三日之后仍是按照贵人的礼仪安葬,毕竟她生前怀过龙裔,虽触犯了后宫大忌,但念及她失子之痛,如今活得也辛苦。听她宫里的丫头说,许贵人每每来了月事,小腹皆是剧痛难忍,也没有太医去瞧。又听闻她那两腿生了湿寒之症不能行路,日日躺在床上痛得以泪洗面。太后听了可是心疼,但她毕竟是自裁,后妃自尽乃极为不祥,因此入不了皇陵安葬,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墨染垂眸,沉吟许久道:“当初我也有责任,若非如此,她今日不会去得这样苦。”

我刚想启唇,却听郑妃挥了挥手,向墨染道:“怎么能怪你?她自个做错了事,难道要怨怼旁人不成?”复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如今也想不通,那日天那样冷,她跑去横波湖去做什么,肚子里还多了一块肉……”

郑妃望向我,眼中不禁有些疑惑,亦有怜惜,旋即却又烟消云散,望着我笑道:“那日若不是庄妹妹及时赶到,便要委屈你了。”

我含笑道:“还是要多谢两位姐姐的,若没有庄姐姐为璃儿找了证人,恐怕如今在冷宫的便是璃儿了。”

郑妃扑哧一笑,道:“妹妹会说笑,你在君上心里分量那么重,岂是那许意衫可以匹及的,君上便是如何也会查出真相,不会让妹妹受一分委屈。如今凌妃失了宠,又被禁足,这后宫实属妹妹最得盛宠了。”

我与墨染不觉互相望了一眼,几乎是面面相觑。郑妃一向古道热肠,为人处世极为圆滑,说起凌妃禁足一事却如此直言不讳。想来也是因凌妃当日蜡油一案陷害于她,因此心中难免愤愤。

我敛了敛笑容,却望见墨染四处看,往我殿中那尊金珐琅九桃小薰炉走过去,仔细嗅了嗅,柔声道:“璃儿屋子里焚的什么香?这样清新。”

我道:“此香名唤‘云摩香’,”旋即望向锦瑟,微笑道:“前些日子安南王府送过来的礼。”

“云摩香?”郑妃与墨染几乎异口同声。

郑妃启唇一笑,面若春桃,道:“这‘云摩香’我从前听家父提起过,听闻是西域调香圣手洛罗所制。”

“不错。”锦瑟笑道:“此香混合了川芎、白芷、芩草、杜若、菖蒲、藿香、佩兰、沉香、香橼等数十种香料调成,又以西域奇香辅助而制,六爷府中珍藏了一些,因此拿来给宁婕妤试一试。”

郑妃到底是大家闺秀的出身,对西域所知甚详,旋即笑道:“那洛罗原是西域长云国的王子,却极爱调香,一生不理政事,也不贪图功名,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研究奇香之上了,如今晓得他是王子身份的也没有几人了,只晓得他极善调香,因此有个‘调香圣手’的名号。”

我颔首道:“去年去太后宫里请安,听她提及过洛罗王子,太后宫里用的佛冉香也是这位调香圣手所制呢。”

墨染又仔细闻了一闻,略一思虑,淡淡笑道:“我自问对香料有一些了解,也能闻出这熏香中几种味道,只是总觉有些奇妙,许是西域奇香的缘故,这香气迷得人微微有些犯懒了。”

锦瑟笑着柔声道:“府上还有一些,若是二位娘娘喜欢,锦瑟今日回去遣人送到娘娘宫里。”

郑妃和颜悦色,笑得十分愉悦,望向我道:“到底是宁婕妤的妹妹,这性子和婕妤一样的好。”我含笑不语,郑妃又道:“只是本宫平日里用的皆是沉水香,用惯了那样的味道,一时之间也换不来,就不劳烦王妃了。”

倒是墨染轻轻一笑,道:“若是不麻烦王妃,我倒是想回去用用这香。”

我微笑向她道:“庄姐姐一向喜欢淡淡的花香味道,自己也时不时调一些香料。璃儿有了好香,怎能不跟姐姐一同用?待日后姐姐在香界小有所成,可不要忘了璃儿呢。”

墨染莞尔道:“你总是这样嘴贫。”

窗外云淡风轻,春日枕着满地繁英残留的淡香里缓缓睡去,那攀附在木桩上的紫藤却仍是蓝蓝紫紫,攘攘而轻巧的掩盖了美人迟暮的悲伤,倒是一朵一朵的紫薇花开始缓缓勾勒出夏日的侧脸,在花繁锦簇的园子里静静地生动起来。

恍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陵桓王府的紫薇花是开的最好的。“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这里的紫薇大概会一路开到秋日。

我静静走到玄聆韵前,轻轻拨动了几下琴弦,想起母后,想起四爷,想起弈璟,于是撩拨起一段往日的感伤,这小小的琴身,承载了多少旧日凄艳的光阴,也一直默默看着我的悲与喜。不知不觉,手指拨动的地方已悄悄袭成一首熟稔有余的曲子:

芳莲坠粉,疏桐吹绿,庭院暗雨乍歇。

无端抱影销魂处,还见篠墙萤暗,藓阶蛩切。

送客重寻西去路,问水面琵琶谁拨?

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鴂。

长恨相从未款,而今何事,又对西风离别?

渚寒烟淡,棹移人远,飘渺行舟如叶。

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步罗袜。

归来后,翠尊双饮,下了珠帘,玲珑闲看月。

我在淡伤淡而悠远的琴曲中,依稀想起去年刚刚来到怀阳时,在街上晕倒后,醒来见的第一人便是四爷,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若不似他当日将我送至宫中,或许我这一生也不会遇上弈璟,不会忆起旧日青梅竹马之人。

静沐在幽幽然的曲中,我竟伏在琴案上浅浅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只觉重重抵在木案上的头被轻轻抬起,放在软软东西上,而淡淡寒兰的香息夹带着龙涎香透过我的鼻尖,竟让我舍不得将眼睛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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