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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字如歌·凰寂 第一卷 芙蓉面 第七章 当年拚却醉颜红

楼下的这个女子一身白衣,恍若仙子,身形却极似……但怎么可能呢?

筝曲将毕,四围的灯光乍然亮了,台上的舞女渐渐放慢了旋转的脚步,我的眼睛也像众人一样,等待她雪色拂袖下的脸,这个女子……竟是……

妆成后不论如何美艳,我又如何会看不出来这个跟我在一起十几年的妹妹呢?不错,是锦瑟。

舞罢,她深深鞠了一躬后,坐在了台下雁西泠身旁。我的心里一下子空落了许多,锦瑟她,怎会沦为乐坊的舞姬?

我心里有一种慌乱的感觉,脑子里“嗡嗡”地响,惶惶起了身,忽然自己冰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若是想问她,我陪你一起。”

我惊愕间看到他温然的脸,他神色微动,低低道,“走吧。”

从二楼到一楼,似走了几日几夜,上一步阶本是云中自在、无关风月,下一阶却已身陷囹圄、坠落风尘,她曾是那么单纯无邪的女孩,她才十五岁,这么多天来,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一直跟在四爷身后,走到雁西泠桌前,锦瑟一直垂眼坐着,并未抬头。

雁西泠端起酒杯的手忽然僵住,她身边的锦衣男子讥讽地看了一眼四爷,道:“我当是谁,原以为四爷对坊间从不涉足,今日竟有如此兴致,”他瞥了眼锦瑟,轻笑道:“看来锦瑟姑娘真乃倾国倾城了。”

锦瑟微微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眼神,霎那间的错愕笼上眉头,她身子微微颤抖,默默地低下了头,眼中盛满了悲哀,雪白的羽衣冰冷得耀眼。

雁西泠冷冷笑道:“只可惜今晚锦瑟姑娘已经有主了。我这个二哥虽不才,却也不巧比四爷早了一步。”

这锦衣男子?雁西泠称他二哥,莫非是右丞凌朝天的次子凌少乾?

四爷并未在意她的话,淡淡同那锦衣男子道:“若本王今日要定了锦瑟姑娘,凌少爷恐也无福消受了吧。”

“你……”凌少乾横眉瞪目地指着他,忽然脸色又恢复了平静,“四王爷公然跟我凌家抢一位舞姬,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四爷笑着移开他的手指,说:“实不相瞒,锦瑟姑娘是我这位叶兄的胞妹,若说‘抢’字,也是凌兄你抢人吧。”

四爷虽神色温和,话语间却字字不饶人,逼得凌少乾无言以对。我却从未想到,区区一位大臣之子,竟有如此胆量与当今陵桓王横眉冷对,凌家如今的势力恐怕也不容小觑了。

雁西泠看了眼锦瑟,淡淡地说:“你去吧。”

锦瑟颤抖着站起,神色微动,我再也抵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猛然走过去拉着她出了乐坊,一路跑到归燕河畔。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锦瑟垂头低声抽泣,自然知道我问的什么,低声呜咽道:“姐姐离开后,我一个人不知道往哪去,我被……被他们骗到金玉坊当歌姬。”

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锦瑟的眼泪早已决堤,“锦瑟,是姐姐对不起你……咱们爹娘不在了,我竟没能照顾好你……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

她伏在我肩上轻轻道:“怎么能怪姐姐呢?”

我急忙放开她的身子,对她说:“我去求王爷,让他想办法帮你赎身。”

她笑看着我,摇了摇头,“姐姐,你知道这些天我如何过来的么?”她欠了欠身,神色微微触动。

“在金玉坊的这段日子,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想逃走,想逃离这个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所,我不喜喧扰,更厌恶世俗污浊,我甚至想过离开人世,可惜上天也不让我得偿所愿,直到泠姐冷冷地丢给我一句话,”她苦涩地笑了笑。

“泠姐说,既然连死都不能如愿,那就认命吧。他们教我跳舞,教我弹琴,教我怎样穿衣服讨男人欢喜,做什么动作、什么表情更让男人疼惜,我也只能照做。我原以为上天早已不再眷顾于我,后来,我遇上了六爷。”

我讶异地看着她,她淡淡抿抿嘴笑道:“不错,正是大赵六王爷赵弈琛。”

提起六爷时,她嘴角溢满甜蜜,我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而她看向星光璀璨的天空,“六爷,他与别的男子不同,他可以坐着听我抚琴,静静地听一晚上,他会独自饮酒看我一人为他舞蹈,在我被人轻薄之时会立刻为我出头。”

“他虽贵为王爷,却如此清然出尘,在他面前,我不再是轻浮卑微的艺妓,而只是一个默默用琴声倾吐的人,我的心里从未如此的湛然。他虽从不与我多说一句话,可……这就够了。”

她握着我的手,眼里盈满了泪水,“姐姐,我不要赎身,好吗?”

我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说:“傻瓜,你既喜欢他,去安南王府上做个丫鬟也未尝不可,为何一定要留在乐坊呢?如若他看上你,娶你做侧妃……”

话到一半便被锦瑟堵住,“姐姐这么说便是小瞧了我了,帝王家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可他们真正想要的不过一个知心人,一朵解语花罢了。我只想一辈子待在这儿,贪婪着他在金玉坊的每一时每一刻,为他轻舞,为他浅唱,这已是我一生所盼的奢侈了。”

归燕河静静地淌,似听到了这个年轻女子的低诉。锦瑟说,一直以来,我恰恰都是一个信命的人。

翩长的羽衣在风中轻舞,隐隐一丝凉意,仿佛我认识的锦瑟从不是半月前那个青涩单纯的模样,反而庄重沉稳得我无法辨识,她已然领略到将一份感情深藏的真谛,而我却还久久等在门外,我又如何能阻止她呢?

夜夜笙歌后,她的孤独谁又能看到呢?

一生待在乐坊,注定沦落风尘,不似市井乡野的生活淡然,她的清白……况且六爷心里有人,恐怕再容不下别人,若是他能放下,对锦瑟也应是一件好事了。

金碧辉煌的乐坊里,锦瑟微微躬身,执着而决绝,“锦瑟心意已定,多谢四爷美意。”转身时晶白飞羽拂过,华丽而哀伤。

四爷迟疑了一下,两指夹着一叠银票,淡淡对雁西泠道:“一万两,保她一生安全,能做到么?”

我愣了愣,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竟做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雁西泠乌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冷笑道:“赵弈珏,你果真如此……”

赵,弈珏?她声音很低沉,可我却听到了,她叫他赵弈珏,不似常人称呼他为“四爷”,竟是为何?

雁西泠雪白纤细的手指接过那十万两,眼角恢复了冰冷的笑意,“既然四爷吩咐,西泠岂有拒绝的道理,你放心,你的人我会保她一辈子的清白!”

她的声音透着丝丝凉意,让我不寒而栗,反倒是四爷轻笑了一声:“你的话,我信。”

凌少乾似有不甘地看着雁西泠:“西泠,你……”话未完,便狠狠瞪了四爷一眼,愤然离去。

四爷笑意未散,淡淡说了句“告辞”,便牵着我的手离开了金玉坊。

四爷没带我回王府,而是去了归雁河边,握着我的手紧紧的。我们坐在河畔一块方石上,想必他也知我此刻心情,没有多问,一直静静坐在我身边。

这么多天来,我无一日不在牵挂着锦瑟的安危,真正知道之时,我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宁愿她依旧消失不见,也不要知道她沦落如斯。

锦瑟啊锦瑟,最难的时候,你更漏已残时依旧泪花落枕,在天真烂漫的年纪还未知情为何物,如今却零落成为他人而活,我怎么忍心?

恍惚中手心触碰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意,将我贴得紧紧的。

锦瑟,她是愿意的。

我抬头望望夜天,爹和娘在天上一定恨死我了,不知道他们希望我怎么做呢?而我,又能怎么做?

“念绋,”旁边的人轻唤了一声。

“嗯?”

“歌姬也未必拟歌先敛、欲笑还颦,若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呢?”他望着我道。

我苦笑,“即便日日画作梅花妆、远山长,也抵不过苦等相思啊!”

他“呵”了一声,轻点了我鼻头,道:“胡说八道!你才多大,便懂得这般?”

我原是愁眉苦脸,却不想把他逗笑了,“也许是我想多了,我只道书中的女子不尽是如此,更漏短,相思却长?”

他背过手去,慵懒道,“你倒是好才华,岂不知如今已名动都城了?你怎么不懂‘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

“莫不是那日在酒楼,你在暗处偷听?”我调侃道。

他“扑哧”一声笑了,“原来在念绋眼里我如此不光明磊落……小心!”他忽然疾声喊道,一边迅速把我拉到身后,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四爷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殷红的伤口。

未等我察觉,四个黑衣人已经包围了我们,头部被黑布蒙着,只剩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盯住我们。

四爷武功虽好,却没有武器,又受了伤,这些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刀,再加上我这么个累赘,情况怕是不容乐观。我不禁哆嗦了下,四爷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你们是何人所派?”四爷厉声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哼!我们只知道取你狗命!”

忽然长刀寒光一闪,便向四爷刺来。四爷一手抓着我,奋然跃起,一脚踢到黑衣人的右手,利刃正欲落地时被他挑起,一刀砍伤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其余三个心有余悸但依旧挥刀杀来,慌乱中四爷却将我推到一边,厉声道“快走!”

我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又不敢上前,给他添乱。黑衣人招式渐渐紊乱,却心狠有力,招招想致四爷于死地。四爷倒是临危不乱,一个侧翻,长刀寒光一扫,两个黑衣人便已重伤在地。

带头的武功似乎最好,几次受伤依然不依不舍,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四爷以极速的脚步从他身边“嗖”的一声穿过,那个黑衣人已经倒地而亡,正中脖颈。

鲜血沿着刀锋缓缓流下,寒刀“哐当”一声落地。

四爷走到我跟前,为我拂去脸颊的泪水,一脸淡然地笑道:“怎么了?害怕?”

“他们……都……都死了?”我颤颤巍巍地说。

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哆嗦着,想出声却被咽了下去。忽的一侧目时,却发现他手臂在流血,急忙问道:“你手臂怎么样了?我都忘了你受了伤了。”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绢帕,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暗杀你呢?”

“无非是朝中政见相左之人,一些亡国乱党等等。身居高位,难免遭人忌恨。罢了罢了。”他转过头来望向我,道:“倒是让你受了惊。”

我摇了摇头,道:“我欠了你太多了,你先救了我,又在金玉坊护我妹妹,刚刚黑衣人来袭,你又舍身护我,这么多人情我几时能还得清?”

他笑而不语,良久,只道:“别多想,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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